广白见他这么刻板,也是没脾气了,但也不好再坚持非要给人看。又怕闹僵,等他走了,示意其它人也跟着过去。自己一人上前,低声说:“姑姑放心。证据线索我都看过的,除了这些农人的证言,我们还有一段,是她母亲自己的记忆。确是对钱肖月有利。就算是证言太多,也挡不过这个的。”
说着也不免表情有些黯然:“我明白姑姑为什么为她说话。其实这样的事,委实叫知道真情的人替她惋惜,更觉得村人可恨。因此我先前还私自问过师兄,我师兄在牢山轮值做了十五年,今年才回山的,师兄说如今的掌案,是非常公允之人,这一案中,钱肖月虽然有错,可也事出有因,多半是不会判死罪的。但到底是屠杀三十七人之罪,再加上有小孩被连累受伤,虽然是轻伤啦,但事涉幼童,再两害相加,估计也不会判得太轻,不过介于她对不相干的人无害,很有可能不会□□,只是几百年苦役是跑不了的。”
申姜不懂:“几百年苦役?”在她的认知中,一百年那人不就死了吗?还几百年?这和死罪有什么差别?
“对呀。”广白却十分坦然,低声说:“就是役工嘛。会被分派到各处,打理一些没灵士愿意做,可普通人又做不了的杂事。什么去恶沼开荒什么的。虽然几百年,可办的事功劳越高,罪就减得越快。她要是克苦,百来年也就行了。”
听他的语气,修灵道的人活几百年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肖月知道申姜不懂这些事的。
见她看向自己,低声劝说道:“姑姑,这样已经判得很轻了,我愿意的。”给她宽心:“其实在哪里做事都是做,就算是不判做役工,我也得到处找活干的。役工也没什么不好。我会边做工边好好修炼。我资质不好,但就算是没有大成,百来年过去顶多是中年而已。”
但说着迟疑,问广白:“只是有一件事不明白,请问这位同道,我母亲的记忆从哪里得来?”
广白并没有什么架子:“我也是纳闷。要亡者记忆,得要请魂,过世这么多年的,可不容易。得需要亡故之人,常贴身戴的东西,并且很耗灵力。也不知道赵苏木是怎么找来的。”
说着爽朗笑道:“不愧是大家族的子弟。修为了得,听说不要几年就能大成,将来是可以比肩孟观鲸的人物。”说着长叹:“可惜啊,孟观鲸陨落了。当年他被斩断了一只胳膊,可是能生生地再重新长出一只来的狠角色。”
申姜心里一跳。断臂都能重生的话,自己只是失去知觉,会不会更容易呢?
而肖月听了,却愣了愣,抬头向站在巷子里的少年看去。
少年似乎感觉到什么,扭头看了她一眼,连忙收回视线,仍木讷地站着。
他旁边的几个同伴相互低声聊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站在一边。偶有同伴小心翼翼地跟他说什么,他回话的时候微微垂眸,实在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一看就是不太合群的样子。
肖月收回目光,转身向申姜行了个大礼:“姑姑,那,我这就去了。望姑姑以后,和乐安康。”
又看向阿遭,见弟弟红着眼睛,正色叮嘱他:“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哭。等我走了,你要好好的,虽然没有修灵道的潜质,以后也可以就在渊宅附近找个杂役的活做。偶尔姑姑有什么要跑腿的话,不可懈怠。”又向申姜跪下磕头:“也许姑姑有闲时,多加照应。”
阿遭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知道了阿姐。我会好好报答姑姑的。姑姑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说着哽咽起来:“我会好好的。阿姐放心吧。”
修灵的人可以活几百年,可他入不了道,不用几十年,也许肖月还是现在这样,没有什么变化,而他则变成垂垂老翁了。一辈子也看不到姐姐除罪的那天。
广白拿出一根黑色的细绳,随便在肖月手上一系。对申姜礼一礼之后,就转身带着肖月走了。
阿遭紧紧盯着他姐姐的背影,肖月才走出几步,他眼泪就已经开始掉个不停。却还是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姐姐看。
这队人并没有马上离开。
肖月不知道对广白小声说了什么。广白站定,让肖月一个走过去和赵苏木说话。
全程赵苏木并不看她,只是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