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
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现在遗留下来的年轻人类们,对于天灾的印象仅限于昔日有幸存下来的、为所不多的各种书籍碎片,和现代科技还原想象出来的一些影视资料。
这栋中央大楼里,最多的就是像刘希勋那样年轻的女孩子,她们才二十来岁,她们自生来便属于这个后来的时代,被动地接受了帝国森严的等级制度,从小接受着各种残酷的训练和实验,只为了一个虚妄的目标:
不惜一切手段,捍卫属于帝国的最高荣耀。
她们对于先前的世界毫无眷恋之处。
那些曾经在这片辽阔大陆上存在过的鲜活文明,在一场可怕的雷暴之后,几乎失去了可以找寻的痕迹。
人类数量急锐地减少,可是他们来不及悲痛,因为原先的社会已经不复存在,新的自然更加残酷。
资源很缺很缺,地面上都是焦土和变异的怪物。
生存的本能驱逐道德感,将人的行为变得荒诞可怕。
狐旬曾经见过,有人为了争夺指甲盖大小的食用盐,对相依为命的同伴狠下杀手;甚至易子而食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也发生在了那个黑暗的时期。
可是他们没办法。社会都不存在了,哪里还有什么经,什么道?既然没有,又何来离经叛道一说?
后来情况莫名其妙地好起来,有新的家园被建立起来,旧时的人逐渐衰老离开,属于新纪元的人不断出现。
十七岁的狐旬目睹着这一切,冷眼瞧着这个全新的纪元——它没有半分的人情温度,只有森严到令人窒息的等级;没有百家争鸣的思想看法,只有强制洗脑的凌日宗教;甚至没有对生命的珍爱与敬重,只空有一切服务于战争的高科技。
这是狐旬心里的秘密,她从未向第三个人说起过。更多的情感上来的时候,她会看着天幕上的星星,在心底将那些黑暗的年代低低倾诉。
凌晨两点,肆掠的台风终于停下,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海风腥味。
郎臣站在楼顶高处,自衣袋中掏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
烟头的橘色火光骤然明亮,像镶嵌在微红天幕上的黯淡星星。
潮湿的风涌起,她的黑色长发在风中纠缠着展开,像是一面黑色的旗帜。
烟雾在胸腔里打了个转,郎臣自然地吐出一口白气,那种微麻的感觉使她轻轻闭上了眼。
“求圣主凌日垂怜,可怜可怜可怜的小安娜——”
低低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楼底下的角落响起。
郎臣目力、听力极好,闻言,那双薄薄的眼皮赫然睁开,郎臣看准了音源方向,转身下楼。
郎臣走到大楼二层,目光扫过一堆一堆的难民,锁定了角落里抽泣的一对母女,低声询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