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漫长的沉默中,季随感觉楚怀远似乎化成了一座蜡像,栩栩如生却毫无生命力,所以他也选择缄默不言,来摆脱此刻的现实,等待着拒绝楚怀远的后果,迎接楚怀远可能会有的一切反应。时钟的滴嗒声里,细长的秒钟转过几个轮回之后,楚怀远只是开口问:“是林承安吗?”
与往日一样,季随依然无法从楚怀远的神态中窥探到他的任何心思,季随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是。”他有些害怕楚怀远接着追问下去,他想过把过去的事都摊开来,好好解释清楚,一时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一件事牵扯出另一件,没完没了,像从缠绕着的毛线团里拉出一个线头,反而更加麻烦。
“那为什么?”楚怀远想不出还能有谁捷足先登。
“对不起。”这是季随从烦乱的思绪里唯一能整理的话,残酷又苍白,说完之后他甚至不敢去看楚怀远的表情。
楚怀远终于发出了来自心底的控诉:“那我们之间的那些事又算什么呢?”
仅仅一个小时前,他们还亲密无间。楚怀远的身体被季随的阴/茎反复地进入过,他的体内曾灌入过季随的精/液。现在季随的身上,尤其是胸前和大腿内侧,还残留着楚怀远留下的吻痕。但这都不意味着什么,做/爱不意味着爱和被爱,负距离的接触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毫无间隙,楚怀远把季随喜好铭记于心并不意味着他真的了解季随。
“我真的……很对不起。”季随把抱歉的话再重复了一遍,为这短短的三个字添加上强调的意图。
他再也忍受不了这间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氛围,忍受不了他认为存在的、楚怀远无声的责怪。
“我先回去了。”季随撂下一句礼貌又客套的话,迅速地从楚怀远身边落荒而逃。所幸楚怀远没有阻止他,他只是不声不响地目送他离开,姿态颓然。
从这个空间抽离出的刹那间,季随仿佛听见了一声叹息,幽怨凄婉,他分不清来自谁,也许是他自己,也许来源于母亲依然洞察一切的灵魂。
回到自己的房间,季随夜不能寐,想了很久以后,他终于考虑清楚要对楚怀远说些什么了,他把那些有理有据又不失情理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直到倒背如流才觉得自己应该折返回去,把楚怀远心中的幻想都戳破,让楚怀远明白实际上的他比楚怀远爱着的人要无趣得多,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值得被留恋的人。他们早就应该敞开心扉,开诚布公地好好沟通一次。
令人遗憾的是,一如楚怀远不会对季随刨根问底,季随也不会真的把突如其来的勇气付诸行动,他们在处理彼此关系的方式上达成了惊人的默契。季随整晚辗转反侧的结果是,在第二天的晨曦时分,他才抵挡不住累加起来的倦意,在逐渐明亮的光线中缓缓入睡。迷离的梦境让他把昨晚那些想好的说辞抛诸脑后了。
出于季随意料的是,尽管那天发生的事严重偏离了他的预期,他依然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楚怀远似乎放下了琦念,变回了以往那个沉闷而冷淡的人。他不再随时出现在季随的身边,不再对他百依百顺。既便季随不小心淋雨发烧了两天两夜,他也只是叫人送了点药过来。大半个月也和楚怀远见不上几面后,季随心里强烈的愧疚感终于得到了缓解。尽管他们零星的相处依然夹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但楚怀远做出的改变让他们的关系从未如此正常过。
季随把时间都花费在了准备工作上,他终日都和唐哲也泡在训练室里,听着唐哲也和基地里的其他人插科打诨。季随本来担心楚怀远会从他的行为中猜测出什么,唐哲也却很坦荡,对季随说你找点事情干怎么了,不然天天睡觉啊。等到季随的枪法有了显着提升后,唐哲也适时地为他送上了离开的具体安排。
“我已经和宋凌齐谈好了,到时候你跟着他们一起走就可以。”
“我知道了。”季随点了点头。
“我觉得我们基地挺好的。”唐哲也靠在墙边,看着不远处一簇一簇的鲜花,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所以你还是要走吗?”
“是。”
“你哥不得伤心死。”唐哲也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同情,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哥他……最近还好吗?”季随还是问了一下。
“不就是失恋,多大点事,早死早超生,反正他也已经赚到了。”
季随依然无法适应唐哲也满嘴的跑火车,不知道如何回应。
“我倒是担心你啊。”唐哲也话头一转,“在外面小心点,成天傻不拉叽的容易被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