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曲嘉烨看着前面叫得可欢的李栗此刻沉默不语地扒着饭,低眉敛眼的,纤长睫毛的影子落在他眼下淡淡的青黑里,更显得疲惫。
于是曲嘉烨没再闹李栗,饭后他按王婶叮嘱的顺序把碗筷潦草收拾进洗碗机里,便拉着人坐到客厅茶几边上复习功课。也不知是第几次视线从纸面移到李栗的脸上,他才见到这捧着书昏昏欲睡的人终于合拢上沉重的眼皮,便没忍住凑上前去想细细打量,结果李栗发出小猫似的呼噜才几秒,便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睛。
曲嘉烨乖乖又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了,对着化学公式机械地重复abandon。
李栗在梦中一脚踏空,醒来时察觉到自己身子刚刚抽搐的动静似乎有些大,于是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还在努力背书的曲嘉烨,挠挠脑袋将身前的英语书放到一边,抽了本地理,认真欣赏上面彩绘的山谷河流。
只是晚上刚刚入睡,曲嘉烨又抱着枕头被子跑到客房,挤上了李栗的床。李栗不好意思对这房子的主人表示出任何不情愿,只能卷着被子学毛毛虫慢慢扭到了床的另一侧,所幸曲嘉烨没继续做什么,只是心情大好地把毛毛虫卷翻滚回自己身边,被子一罩,隔着抱住了李栗。
第二天当太阳爬得老高,李栗才悠悠醒来,睡眼惺忪地在卫生间里洗漱,最后手掬了把冷水,低头扑在脸上,清醒了。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滴着水珠子的脸,深呼吸一口气。
曲嘉烨听李栗要去之前和别人同居的地方拿没搬完的行李,心里顿时不大乐意,面上还要做着楚楚可怜的样子软磨硬泡地想陪李栗一起去。
尽管他还未得到李栗亲口的承认,但曲嘉烨已然擅自视自己为李栗的新男友了,自古以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他誓要掐断那男的单独再见李栗的可能性。
李栗其实也觉得再去乌敬那房子里也有些别扭,他还不知道昨天转过去的租金够不够让那人满意,心里惶惶着,被曲嘉烨一缠便答应了,只是在坐上出租车后偷偷打量了下小曲有些春风得意的表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种类似于新欢见旧爱的诡异氛围待会儿可能会更尴尬。
但紧接着他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好好笑,什么旧爱,自己确实迷恋着乌敬,但对方从来没喜欢过自己,爱又从何谈起。
李栗静静看车窗外起伏着向后踊跃而去的一幢幢钢筋水泥,直到手背被温暖干燥的掌心覆盖住,他才回过神,做贼心虚般偷偷瞄了眼前方的后视镜,然后那只手又动作轻柔地带着他的手一起翻转,再坚定地,不容拒绝地将手指穿插于他无心合拢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李栗咽下一口唾沫,不敢抬头去看隔壁发小笑眯眯的眼睛,暴露在对方视线里的耳朵却诚实地变得通红。
最后曲嘉烨还是没跟他上楼,只能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楼大堂的沙发上看着李栗进了电梯。
李栗看着液晶屏上跳动的数字,突然觉得乌敬的房子买得还挺高,还没到按下的楼层,呼吸却已然变得困难。
他来到那间屋子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看完了脚下的瓷砖缝又抬头看纤尘不染的天花板,最后盯着门中央的猫眼发呆,过了会儿,又伸手咚咚敲了两声。
门终于开了,李栗看见门后的乌敬后不由一愣。他鲜少看到乌敬这样打扮,深灰色长风衣里搭了件白色高领针织衫,银色项链裸露在外,随着他微微的弯腰垂在空中,李栗的视线便落在了那条项链的最低点:"我有东西落在你这了。"
乌敬俯身撑着门框,冷冽的眉眼看着门外的李栗:"哦,进来拿吧。"身子却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丝毫没给李栗让路的意思。
李栗犹豫着刚向前挪了下脚,乌敬又开口:"快点,别耽误我约会了。"
李栗觉得乌敬这屋子确实买得有点高,一天没住,再来就容易犯晕。他忍着大脑深处不知所谓的嗡鸣和无法控制住的心悸,低低"哦"了一声,便弯腰从乌敬身边挤了进去。
拖鞋时似乎没控制好双腿,习惯性地用脚跟压住另一只脚上的鞋跟,结果慌忙间滑了两次,最后只得狼狈地扶着旁边的鞋柜用另只手帮忙脱了鞋子。
李栗咬住下嘴唇,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嗤笑。
他走到客厅的角落,空气净化器后边安静呆着一个小箱子。他小心将那台机器往旁边挪了点,抱出箱子后刚转身就撞到了乌敬硬邦邦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