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顺六年。

    时值卯时三刻,平津侯府邸门口立着辆华盖马车,车夫坐在车板上,手肘撑着脑袋,背对着侯府大门打瞌睡。

    说起平津侯府,就不得不提那名满溧阳的嫡小姐徐苓,其音容气质,与她那年前香消玉殒的皇后姑姑不相上下,琴棋诗画信手拈来,几年前凭借一首《鹿鸣》,竟得了皇太后的封赏。

    要知,自打瑞王没了,皇太后常年吃斋念佛,待先帝去后,更是日日待在春禧宫内为瑞王祈福,能仅靠琴音引来深居简出的皇太后,得是何种人间仙乐。

    而今日,平津侯夫人带着徐小姐出门,是要去那香山替年前就病了的侯府老太太祈福。

    春鹊院内,方兰悦放下只抿了两口的茶水,问道,“二小姐昨夜又偷着看游记了?”

    没等侍女开口,珠帘清脆声之间传出珠滑玉润的女声,

    “母亲别冤枉人呢,女儿不过昨夜用多了茶水,起夜多了,才起得晚了一刻。”

    正是徐苓。

    方兰悦一见她,眼里的不悦立马退下些许,起身拉过女儿一双手,笑道,“好好好,冤枉了我的乖女儿,咱们的苓儿可是整个溧阳都寻不出的好规矩。”

    好规矩。

    “劳母亲再等会儿,女儿换了衣裳便来。”徐苓垂下眼,不经意般挣开方兰悦的手,施施然回了里屋。

    里屋中,侍女佩环捧着两件衣裳问她要穿哪件。

    徐苓眼神在嫩黄色的衣衫上顿了一瞬,随后落在绛紫色的衣衫上,开口道,“紫色那件罢。”

    佩环欲言又止地收了嫩黄色衣衫,她翻找了好久才从小姐衣柜里找到一件合小姐年纪的衣裳,小姐如今不过十六,天天穿那些个深色的衣裳,无故将自己穿得老了十岁,哪还有年轻女子的朝气。

    但小姐是主子,主子要穿什么,哪有奴婢置喙的余地。

    嫩黄色衣衫重新回到不见天日的柜底。

    方兰悦带着装扮好的徐苓往府门口去,半路碰见探头张望的张姨娘一行人,张姨娘快步走到方兰悦身前请安,

    “妾身张氏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方兰悦没看她,“你来做什么?”

    此时是春季,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起张姨娘衣衫一角,冷意贴着肌肤往心口窜,张姨娘看了眼不作声的徐苓,温声道,

    “听闻夫人要带二小姐去香山,妾身斗胆求个恩典,让妾身跟着一块去。”

    “我们此行在为太夫人祈福,你去做什么?也不怕折煞了自个儿。”方兰悦想也不想地拒绝,绕开张姨娘就要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