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泠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十分空洞地朝他看了一眼,过了好半晌才仿佛终于醒过神来,她的脸上有淡淡的泪
痕。
她还在力持冷静得体,甚至还对白松笑了笑,说:“好,我走就是了。”
白松有些不忍听。
她似乎想了想,终于还是又伸手摸了摸那扇薄薄的门板,很轻很轻地说:“虽然你可能并不大想知道,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过得很好,听说你也过得很好……”
她顿了顿,随后露出一个悲伤又满足的笑:“……或许这样就很好。”
说完,她转身朝外走去。
她走的时候神态颇为平稳,但脚下却不甚有章法,白松耳力卓绝,直到她拐过转角连身影都瞧不见,还依稀能听见她凌乱的步伐声,只是过不多久,就被门内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咳嗽声遮盖。
他忽然觉得有些闷。
又过去许久,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青竹从房中出来。白松问:“如何?”
青竹答:“吃过药,刚刚睡下了。”
白松点点头,青竹下去了,这时他听见门内传来极低而极深的一声梦呓。
很模糊,他不得不侧耳凝神去听。
“文文……”
——是那人只在梦中才会有的低语。
他为她的母亲寻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她母亲入棺的那天,她已经不再哭了。她脸色病态的苍白,伏在母亲的棺木旁神色呆滞,哭得红肿的眼睛毫无神采,白松甚至觉得她其实也已经死了,只剩一个皮囊还留在这里罢了。
他想了想,在她身边蹲下,第一次主动跟她说了一句话:“马上就到琅琊了,等到了家,便让你的亲人为你母亲办一场丧事。”
她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好半晌都没有什么反应,白松难得的有耐心,又等了很久才听那女童抱着棺木呢喃:“我的……亲人?”
她撑起瘦弱的身子,仰头看着他问:“我还有亲人么?”
白松听说她母亲是琅琊人士,母家在当地也算殷实,想来还有亲族在,于是对她点了点头,又说:“入土为安,赶快上路吧。”
听到“入土为安”这四个字的时候,沈西泠的眼神有些摇晃,白松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又等了很久,看到她点了点头。
沈西泠母亲的娘家姓韦,的确在琅琊,在当地的确算殷实,也的确还有亲族在,但沈西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那时都已经不在人世,如今的韦氏是她的大舅舅掌家,此外她还有两个舅舅和一个姨母。
她是独自一个人进韦家的,白松驾车把她送到门口后就离开了。她孑然一身来到这个陌生的府宅,所拥有的仅仅是一副她母亲的棺椁,以及一件那人留给她的长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