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我是安平,刘处长,你好,你好,对对,感谢刘处长和省厅领导的大力支持……”电话响起,安平的眉毛就是一皱,僵硬的脸上闪过一抹强挤出來的笑容,迁强的笑容之中充满了无奈,这是第几个了,第八个,还是第九个了,再这么折腾下去,这条路是不用修了,把大家招呼到一起來,直接把钱分吧分吧,然后一拍两散得了。
安平猜的沒错,一条几千万投入的公路,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人还走在返回什宽的路上,安平的电话就变成了热线,熟悉的,不熟悉的,只要觉的在安平面前有几分薄面的都一起涌了上來,几乎每个人都是冲着什宽公路项目來的,送土方的,卖沙石的,运物资的,分段承包,发包的,都把这条公路当成一块肥肉,恨不得一口全吞到肚子里去。
虽然公路的主导权掌控在手中,谁想要进來掺和一脚,都得安平点头才行,但是这条公路从申请到立项,从审批到拔付,一条龙走下來,安平欠下了太多的人情,不过,这条路是李省长特批的,想要明目张胆往里伸手要回扣,风险太大,省直部门的干部都是人精,沒有人会为了点利益而丢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不过,无缘无故,非亲非故的,沒有好处的事,人家沒理由帮你,既然帮了你,那就是别有所图,明目张胆的不行,那就打打擦边球,换个方式來伸手,不要钱,不要物,或者是亲属和做材料方面的生意,或者是介绍相熟的施工队伍要工程,总有一种隐晦的掩耳盗铃的方式,披着一层合法的外衣,将不合法的事情演变成合法的方式,总体上算是一种另类的投资,所以,现在什宽项目办成了,也就到了安平还债的时候。
“安县长,启动资金已经拔付到位了,一期工程也随时可以拔付,这一块可以按照你的意思來,哥哥我这里绝不会拖了老弟你的后腿……啊,怎么说呢,省六建公司是厅里的三产,资质什么的都齐全,这会手底下沒什么工程,养了一大帮闲人,什宽公路的项目怎么也得发包出去,如果可以的话……”刘处长的声音在耳边哇哇的响了一大通,他是省交通厅主管项目资金调拔的处长,话里话外强调着项目资金的管理和使用,间或中插上两句某一家公司对修路有资质,有经验,工程有保证之类的行话,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呵呵,安县长,别介意,不行也沒什么关系,我这接触的工程多,以后还有别的机会,可别为难了你老弟……”这一下午安平听到的大都是这类的话,心中都不厌其烦,可就在这一楞神的功夫,刘处长立刻又把话头收了回去,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看似不为难安平,办不成也无所谓,但其中的深意分明就是帮不帮你自己看着办。
“啊,刘处长,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为难,刘处长下指示了,不行也得行,不过,刘处长,不瞒您说,这一下午我都接了十多个电话了,都是非常不错的朋友來找我帮忙的,我就是一个副县长,这么大的款项在我手中过,难免被人盯上,而且,这个工程既使启动了,也不能我一个人说的算,我还年轻,还想进步,真要是吃独食,以后的路可就堵死了,但刘处长你张口了,那就是瞧得起我,我不能不办,你看这样行不行,多了我不敢保证,总共八十公里的等级公路,我让出二十公里给你推荐的公司……”安平知道,只要能打电话來的,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和背景,拒绝了哪一个,都将得罪一大片人,堵上一扇又一扇的方便之门,自己还年轻,今后上进的道路还长着,这个关系若是协调不好,今后有自己难受的时候。
何况,这条路才刚刚开始,后续的问題有很多,就像这个刘处长,主管着资金调拔,正好卡住了项目的脖子,如果自己不答应,回过头來他就要给你穿小鞋,这工程款的拔付上怕是会出现更多的波折,最后能不能拿到手还说不准,而且,北江官场上有潜规则,项目审批一般会收百分之三的好处费,刘处长沒提这事,只说介绍工程,想來也是在变个法子要捞好处,这吃像虽然难看,但还不算过分,说不得还要虚迤逶蛇一番,尽量把事情处理的明明白白,利利索索的才行。
“呵呵,安县长,太客气了,受之有愧啊,行,就按你说的办,六建公司是厅里所属的正规路桥公司,工程质量方面你放心,真出现了豆腐渣工程,不用你说,厅里也不会同意……”二十公里的主公路,总程总造价差不多要一千万,从中拿中介费远远超过百分之三的回扣,安平的态度让刘处长很高兴,而且,他也知道,这么大的一个工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眼红着,他一个人就想把工程全吃下去根本不现实,能拿到五分之一,显然也超出了他的预期。
“应该的,应该的,刘处长这么帮助我们,我们什宽人也是有感情的……”安平的心在滴血,刘处长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拿走了五分之一的工程,单算好处费差不多就得近百万,这钱,挣得也太他妈的容易了。
“沒电了,这下好了,彻底肃静了……”和刘处长简单的做了约定,交通厅的人情算是就这么敲定了,而安平的电话也耗尽了它最后的一点电量,十分华丽的闪出了再见两个字,然后彻底沒了声响,这一下耳根子彻底清净了,长出了一口气后,安平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窃笑不已的李明礼,挤出了一份无奈的苦笑。
“肃静了,肃静不了,外面都打发了,家里的还嗷嗷待哺呢,不信等回到县里看看吧,说不定有多少人等着咱们呢,要不工程的事你再琢磨下,看看有沒有更合适的人……”走了一道,也听了一道,李明礼算是知道家难当,难当家的含义了,别的不说,就说打理这些方方面面的关系,孰远孰近,孰轻孰重,换了自己來做,还真的玩不转。
不过,省里的关系安平左遮右挡,算是遮掩的差不多了,但县里呢,什宽的上上下下可都快穷疯了,这么大的一个工程要回來了,谁不眼馋的想要上來捞一下子,就是吃不到肉,至少也要喝点汤不是,相比于省里的部门懂规矩,懂分寸,县里的这帮子土瘪可就沒那么有涵养了,哪一个少吃一口,说不得就要乡下的泼妇一般,翘脚骂娘,祖宗三代的骂大街,安平把自己推出去,这样的日子真的不好过,李明礼的脸上写满了为难。
“呵呵,这个你不用担心,高等级公路沒有资质是干不了的,县里的企业条件不够,充其量也就是在护坡,围栏,沙石土方这样的辅助项目上争一争,抢一抢,无关大局,难为不到你,我的想法是……”看來这一个下午,各路神仙打來电话的模样來势汹汹,已经吓到了李明礼,居然想要打退堂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看來还得给他吃点定心丸,安抚一下才行。
安平的话还沒说完,一直闷头不语,专心驾驶的司机突然将车速慢了下來,并插进话來打断了安平和李明礼的交谈道:“县长,前面有人在招手停车,好像是邵书记的弟弟……”
司机的话让安平和李明礼同时扬起了头,探着脑袋,透过车窗望去,果然前方站了几个人正在招手,为首的正是邵江磊的弟弟老品,一身黑色的风衣,还带了一个大墨镜,高大的身材在秋风中一站,衣袂飘飘,装扮十分的拉风,愁的李明礼一拍额头,满脸尽是为难的看着安平道:“看看,我说什么來的,不用走到家,人已经追上來了吧,别人都好打发,就是这个老品,一向贪吃沒够,最缠人,咱得先说好了,我唱黑脸,你唱红脸,这些人我去应付,但最终的决定还得是你來拿……”
“难缠,不要紧,沒有邵书记,他就是一只小虾米,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來,我跟邵书记早有约定,不管是谁,想要分包工程,都得按照我的规矩來……”早在公路项目申请之初,安平为了拉拢住邵江磊,主动提出要给老品名下的建筑公司做补偿,虽然在项目申请的过程中一波三折,争斗不休,但现在双方达成了谅解,维持住了平衡的局面,这个补偿还得进行下去,而老品如此准确的赶到地界路口來迎接,想來也是在邵江磊处听到了安平要回來的风声,并且得到了邵江磊的授意。
不过,补偿可以给老品,但给多少,怎么给,可由不得邵江磊,狼多肉少,什宽甚至整个丰元地区卧虎藏龙,说不准哪个旮旯里猫着的大神跳出來伸手,一下子把工程分干净了,平衡不了各方面的关系和利益,那自己可就是费力不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