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打李红佳那边论,安平得管马鹏飞叫一声姨夫,称得上是实打实的亲戚关系。不过,自打当初马鹏飞一听说向玉田要调离北江,立刻给安平撂了脸子,表现的极为现实,这让安平一时之间为之气结。就是因为这个小插曲,安平和马鹏飞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不冷不热,不亲不近。
安平沒什么热情,始终若即若离的保持着距离,马鹏飞的脸上也感到有些尴尬,特别是在面对李红佳母女时,安平表现出來的疏远,让他很难堪。可他也自知德行有亏,又长着安平一辈,也拉不下來脸跟安平太过计较,加上他的脸皮也够厚,对安平的不亲不近,冷嘲热讽是视而不见,每一次见到安平都表现的亲的不得了,竭尽全力的弥补和修复着与安平之间的隔阂。
在体制内,年纪和资历代表着身份和地位,别说马鹏飞和王德裕都是郊县重要部门的一把手,就是他们手下年纪稍大些的副手,稍稍有点风骨的,也不至于是拉不下來脸主动跑來给安平敬酒的。但事情总有意外,刚才安平进门时,正好被王德裕看到了。王德裕能当上计划委主任,还是靠着安平的义务共建对了高晨光的脾气,博得了一个头彩,对安平感激的无以复加,加上平时处的也不错,也不考虑什么脸面不脸面的,硬是拉着马鹏飞过來敬酒。
马鹏飞和王德裕,一个县农委主任,一个是计划委主任,不但是郊县中层干部的翘楚,更是县级领导的后备人选,在郊县可是声名赫赫的,安平这一组的同学又几乎都是市直部门的干部,基本上都认识这两位大员。因此,一看到马鹏飞和王德裕來敬酒,虽然沒搞明白冲着谁來的,但仍是受宠若惊的站了起身來,李胖子的脸上仿佛感到了无尚荣光一般,更是流露出激动的表情。
安平也无奈的跟着大家一起站了起來,鳖王府就是这点不好,郊县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跑到这來吃饭,满哪都是熟人,敬來敬去的,便宜酒喝起來沒完沒了,不用说,王德裕和马鹏飞是冲着自己來的,碰到了这两个又能喝,又能张罗的酒篓子,想要全胳膊全腿的走回去,怕是又难了。就在安平扭过身想要跟马鹏飞先碰上一个的时候,冯军猛的一下从座位上跑了出來,拎着酒瓶凑到马鹏飞和王德裕的面前,一脸恭敬的笑道:“马叔叔好,王叔叔好,劳烦两位叔叔來敬酒,小侄实在是受宠若惊……”
“呃!你是?谁家的孩子……”安平这个正主儿沒吱声呢,反倒跳出來一个不知所谓的侄子,马鹏飞和王德裕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沒能从对方的眼中找到想要的答案,俱是一头雾水的看着冯军。
“啊!王叔叔,我爸是冯佩伦,我叫冯军,小时候我还到您家去过呢……”两位领导居然沒一个认识自己的,冯军用热脸贴了一个冷屁股,心里别提是多尴尬了。不过,冯军可不敢跟王德裕和马鹏飞耍小脾气,一脸真诚而热切的做了自我介绍,那表情,简直就是恨不得两个人能把他印在脑海里。
“哦,是老冯家的小子,冯军?一晃都长这么大了?到是一表人才啊,看到了你们年轻人,才发现我们已经老喽,老喽……”一听是冯佩伦的儿子,马鹏飞和王德裕才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不停地感慨日子不抗混。
“王叔叔,马叔叔,难得在这里碰您们,我给二位长辈敬杯酒,祝愿二位叔叔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一提起老爹,不但引來王德裕和马鹏飞感慨万千,更在言语中念叨着他的名字,透着对他的亲近,冯军就跟打了鸡血一般,脸上呈现出一种潮红來,急忙扬起酒瓶,趁势就要给二人倒酒。
“酒就不用倒了,你们这些小朋友自己喝自己的去,我敬杯酒就走……”在马鹏飞和王德裕的眼里,冯军就是一个小屁孩,能说上两句话,称赞两句就算给老冯留面子了,但要捏着鼻子被灌酒,冯军可不够格,换他老子冯佩伦來还差不多,这酒当然不会喝。而且,一提到喝酒,王德裕才想到这包间來的目的,却见安平歪着脑袋,一脸微笑的看着热闹,看那意思,巴不得自己被灌倒意思,可把王德裕气的直挠头,扯着嗓子冲着安平吼道:“哎,我说,你有意思沒有,怎么着,还想搞上个统一战线,合起伙來把我干倒啊……”
“嘿嘿,你跑來敬酒,不是我逼着你來的吧,人家冯军同学要给你敬酒,又是长辈,又是领导的,你也好意思不喝?再说了,喝不喝也在你,沒人往你嘴里灌吧,你在这发哪门子邪火……”还好,王德裕这酒还沒喝多,脑袋也还清醒,一看到满桌子的人在冯军的带领下跃跃欲试,就知道这酒不能喝,更能分得清主次,拎得清方向,倒是可惜了一场好戏,这让安平不由地大感失望。
安平接了王德裕的话茬,而且话里话外根本就沒有半点的尊重,就跟老朋友叙旧一般的透着随意,而王德裕丝毫不以为忤,反倒端着酒杯,眯着眼睛的跃跃欲试,好像跟安平碰上一杯酒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可是惊掉了同学们的眼球,特别是冯军和李胖子,简直就跟傻了一样,楞楞的看着安平,脑袋里乱七八糟就跟开锅似。
“就你这话多,十个八个捆一起也说不过你,我就不找不自在了。不过,我说你沒事,跟一帮子小孩凑什么热闹,咋的,我们这些老家伙陪不了你……”环视满桌的人,除了一个冯军主动进行了自我介绍,和有两个看着眼熟的以外,压根就沒有一个能叫上名來的,想來也都不是什么领导。特别是有了冯军这个主动认人的侄子在前,王德裕自然直接把这一桌子都划到了小字辈当中。而安平堂堂一个镇长,跟一群小兵混在一起,简直就是掉身份的举动。
“哎哟,老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跟帮子小孩子一起凑热闹,你当我多大怎么的,我今年才二十三好不好,要说小孩也是说我自己呢。我看啊,是你的心态老了,我跟你接触的多,走的近,你把我也划到七老八十中去了,你说我冤不冤啊……”在官场上,从來都是以地位论尊卑,不以年龄分高下,大家看重的都是职务和权力,安平当了镇长,大家关注的都是安平的成绩和能力,至于年龄直接忽视了,马鹏飞还好点,有李红佳在中间,时不时的还能以安平的长辈自居,但王德裕的脑袋里压根就沒这意识,安平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得,得,言多必失,言多必失,老王,安平可是出名的蔫巴坏,你看他这会儿,眼珠滴溜乱转,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心眼呢,你再多说两句,这屋你可就出不去了,快点,碰杯酒,咱赶快撤……”王德裕唠荤磕行,但跟安平比嘴茬子,打酒官司,三五个捆一起都不是对手,这抻來抻去的,保证是王德裕吃亏,自己跟他一起过來了,也绝对好不到哪去,要知道,安平下起狠手來,可是六亲不认的,自己这个还沒坐实的便宜姨夫,在他这可真不见得好使。
“安平?啊,原來他是安平……”一句安平从马鹏飞的嘴里吐出來,仿若一道惊雷在冯军的脑子里炸开,彻底让他惊醒了,直到这时他才把眼前的小安同学和脑海中的郊县年轻干部翘楚安镇长重合在了一起,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浑身上下有如针扎一般,透着不舒服。
“嗬,这坏小子,三绕两绕好玄又让你绕进去了,不说了,不说了,你们这些小朋友聚会,我们两个老家伙充当不速之客,给你敬杯酒,然后走人,总行了吧……”说的越多,漏洞越多,王德裕总算想明白了马鹏飞所说的言多必失,立刻收拢住话头,端起了酒杯就要跟安平拼酒,脸上则是写满了不服气。
“呵呵,这酒我可不能喝,要是喝了,可就是我不懂规矩了。这样吧,今天我们同学聚会,酒桌上只论感情,大家共同举杯,感谢王主任和马主任大驾光临……”王德裕又在整事,在年纪上说,他是长辈,在工作角度说,他又是县里的领导,人家捧你场,你也有个章程。否则,面子倒是有了,人品可就沒了,至少一个不懂得尊重老同志的大帽子就要扣下來了。
而且,这酒局是李胖子请的,安平吃了人家的饭,就得给人留个面子,毕竟沒有哪一个主人喜欢被客人喧宾夺主。特别是满桌子的人都期望能跟王德裕和马鹏飞碰下杯,握握手,交流下感情,不说能得给这两位留下什么印象,获得什么帮助,就是回去以后在某个场合里也有些炫耀的谈资不是。所以,安平觉得,马鹏飞和王德裕的敬酒,还是大家一起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