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瑞雪纷飞。就在隆兴镇镇属中小企业改制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郊县县委全委会隆重召开。县委全会一年开两回,既是工作的总结会,又是问題的查摆会,更是部署的推进落实会。不过这几年郊县的发展步伐不大,也沒什么强劲的举措,讲话的领导老瓶装新酒,老调常谈,沒什么新鲜,新颖之处,而听报告的干部更是混混噩噩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是这一次全会的召开,全县干部一改以往的萎迷不振的形象,精神面貌都有了一个明显的变化,一个个的或是瞪着眼睛在主席台上來回巡视,或是侧耳倾听高晨光声情并茂的讲话,或是迫不及待的研读着手中的全会报告,在字里行间寻找着不同之处。主要原因就是这次的全会给郊县所有干部都带來了一种非比寻常的感觉。
首先是主席台前排常委的座次发生了变化,以往坐在县委书记高晨光右侧主持会议的,县委排名第三的副书记张效严缺席常委会,据说是请了病假。但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自从在隆兴镇跳票事件之后,张效严连他的女婿都保不住的窝囊名声大起。连自己的女婿都保不住,那对其他下属更谈不上什么负责了,跟着这样的领导干工作绝对沒前途。
党群口的部门领导对形势都分得清,看的明,一看张效严颓势已显,立刻见风使舵,哪怕是张效严提拔起來的几个亲信下属,都越过张效严直接找高晨光去汇报工作了。而高晨光是來者不拒,不过几天的功夫,就把张效严副书记的职权给扒个干净。于是,无权无势的张效严江河日下,威风扫地了。
而坐在张效严的座位,并接替张效严主持全会会议的是县委常务副书记刘顺玉,从刘顺玉在主持会议时,所表达出的请县委书记高晨光同志做重要讲话的措词中,许多心思细腻,擅于捕捉信息的领导干部从重要讲话这四个字里听出了端倪,要知道刘顺玉对高晨光一向是不怎么买帐的,言语中也沒什么尊重的,突然间给高晨光的讲话冠上了重要的修饰词,显然县里关于刘顺玉倒向高晨光的传闻并非空穴來风。
其次是县长雷旭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在郊县,雷县长一向强势,强势的根源一方面是來自市里的支持,另一方面就是门生故吏多不胜数,群众基础好的不得了。而雷县长强势的性格中稍稍带着点匪气,喜欢骂骂咧咧的开玩笑。以往县里开大会,雷县长一进会场,看到众多的干部汇聚一堂,都要点上几个人名,或是挖苦,或是调笑,或是破口大骂,而被挖苦者,被调笑者,被骂娘者都是满脸讪笑的陪着小心,然后俱是一脸的骄傲与自豪,雷县长就是这样在嘻笑怒骂中彰显出他独特的人格魅力。
但是这一次,雷县长的心气明显很不顺,自打跨进大门的一刻起,就脸色阴沉,目不斜视,一言不发的直奔主席台,就是中途有亲密的下属跟他打招呼,他也是用鼻音哼了一声,脚下却沒有半点的停留,只给他线上的干部们留下了一个光秃秃的后脑勺。而据常在雷县长身边打转的干部说,雷县长这副脾气已经持续了有段日子了,哪怕工作上出现点小瑕疵,都会受到他声色俱厉的喝斥,这领导是越來越不好伺候了。
第三就是体现在全会报告上的三个变化,一个是高晨光把在新的一年里取得全省十强的奋斗目标写进了全会报告,虽说就是一个奋斗目标,但堂而皇之的列入了全会报告,并当着全县领导干部的面郑重其事的大谈特谈,就意味着这个目标必须得实现,若是实现不了,那某些部门领导,亦或是战线领导是面临调整,还是面监下课,可就不好说了。沒有人会怀疑如今的高书记是外强中干,虚张声势。
另一个是在全会报告中深化政治经济体制改革部分,县委直属部门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新机构,目标管理和绩效考评办。不知道是谁的提议和手笔,居然把县委办所属的督办和县政府办所属的目标办整合到了一起,两个内置科室合并到一起,变成了县委直属的二级部门,主要负责各单位,各部门,各乡镇的目标管理和绩效考评,县委副书记刘顺玉和组织部长刘加南共同领导该部门的业务开展。由主管干部的组织部长直接管理一个部门,别说在效县,就是在全省怕也是一个先例,这目标管理和绩效考评办的直实职能到底是什么,怕是大家都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判断了。
第三个是在全会报告中的最后结尾部分,内容与目标管理和绩效考评办悉悉相关,或者说高晨光给目标管理和绩效考评办安排了开门的第一件工作,将全会报告中所涉及到的所有任务目标,重点工作,重点项目,重点工程进行任务分解,设定完成时限,由战线领导,部门领导,实施部门层层签属履职责任状,并以加强目标管理和强化绩效考评为手段,按月推进,按月督办,按月反馈。工作不力,措施不力,进展缓慢,督办无果的,一次进行警告,两次取消年末评优,三次责任领导免职,战线领导向常委会做检讨。
“轻易不出手,出手不容情,高晨光终于展露出他的獠牙了……”报告做完了,安平一边随大溜的鼓着掌,一边面色凝重的思忖不已。
隐忍了两年的高晨光在主导了常委会的方向之后,终于展露出了他的獠牙,一个目标管理和绩效考评几乎是在全县所有职能部门的领导,甚至是战线领导的脖子上勒上了一条绳索,屁股的后面悬上了一条鞭子,是紧是松,是快是慢全由他高晨光说的算,这一手段迎合了全县人民,人心思进,人心思变,人心思富的强烈愿望,耍的是正大光明,耍的是义正言辞,称得上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而与此项政策干系最大的,无疑就是门声故吏占据全县各个重要职能部门的雷县长,一个不慎就有黄河决堤,一溃千里的危险。从此以后,雷县长的脑袋上被套上了笼套,任凭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再难闪转腾挪,除了一步一个脚印的按照高晨光设定的思路前进,怕是沒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在雷县长身上得到了有效验证,时也,运也,命也,谁又能说得清呢。
“各乡镇主要领导请注意,丁县请各位领导到县政府三楼小会议室开会……”全会结束了,和以往会议结束时,与以往参会人员一哄而散的混乱景象不同,几乎各战线的分管领导都在研究全会任务目标分解的问題,会场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小圈子,安平所在的乡镇小组也被主管农业工作的副县长丁茂召集了起來。高晨光的大刀一挥舞起來,立竿见影,人人自危,特别是以往几个不太听号令的非常委副县长,更是胆颤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让高晨光抓了典型,祭了大刀,那简直是比窦娥还冤。
“哎,咱郊县的农业任务不说多重,可也不轻松,丁县长这回怕是急了,搞不好就要层层往下压指标,往各乡镇的头上分摊任务,一会儿你可要坚持住原则,该咱们的,是多少,咱们都承担了,但若不是咱们的,咱也不管,沒必要去跟他们装那大头……”领导都有智慧,领导也都有手段,有压力不怕,有困难不怕,往下属的身上压担子就是,沒有本事把下属抓來扛事的领导,好还能叫领导吗?安平都能想到,丁县长召集开会的目的就是要一层压一层,层层加码,层层施压。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題上,白娅茹必须得保持清醒的头脑,顶得住压力,坚持住原则才行。
“嗯,丁茂这块的问題不大,他一个副县长,还不是常委,在县里的话语权不重,就是想给各乡镇压担子,这伙子人也得给他面子才行。我倒担心的是雷县长,若是雷县长为了分担县里的压力,强制地往各乡镇压任务,我还真沒什么好的对策……”所谓今非夕比,如今的白娅茹早就不是曾经那个领导一刁难就愁眉苦脸,举手无措的小菜鸟了,能在人大选举发生跳票的情况下全身而退,甚至连个处分都沒有,白娅茹的能力和背景,已经得到了全县各级领导的认可,丁县长就是想给隆兴镇增加任务的压担子,也得白娅茹点头才行。
但是,白娅茹的心里也充满了担忧,丁县长她能顶的住,但雷县长呢?虽说郊县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雷县长失去了对常委会的掌控权,但是虎死不倒架,余威犹在。再加上之前白娅茹平息跳票事件,可是欠下了雷县长一个不小的人情,人情债是最不好还的。这两方面因素加起來,白娅茹觉得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抵得住來自雷县长的压力,这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