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忠和敲开李至雷办公室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李至雷非但阴着脸冷嘲热讽,或者是暴跳如雷,反倒是从办公桌后站起身來,热情的将他迎了进去,甚至还屈尊降贵的给他泡了一杯茶水,笑呵呵的问道:“老刘,是來报批葛大壮那件案子吧,呵呵,沒看出來,你老刘也变成了急性子……”
“李局长,你不会是想循私舞弊,挡着不办吧……”直勾勾的看着李至雷,刘忠和沒有被这份热情迷昏了头脑,反倒心里变得更加的清晰和冷静。这算什么,硬的不行,又來软的了,难道在你们的眼中,咱老刘就是那么沒章程的人,说上几句软乎话,就当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乐上半天,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挡着不办?开玩笑,开玩笑,老刘,你可别瞎给我扣帽子,我自打参加工作就在公安一线,也是受党教育多年的领导干部,哪能干那种知法犯法,循私枉法的龌龃事。不过,老刘,我也不瞒你,葛大壮这件案子有些误会,他的家属正在做某些方面的工作,想要通过和解來结决矛盾。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就來找你老哥要个人情……”一听老刘往自己头上扣大帽子,李至雷急忙的解释起來。开什么玩笑,白娅茹背后是名列清江四大家族之一的白家,安平的背后又有县委书记高晨光在撑腰,都不是好惹的主儿,若是这两股力量搅和在一起,足以秒杀郊县任何一股政治势力,别说自己就是县局的副局长,怕就是雷县长也抵挡不住。
无疑刘忠和就是抱上了这两棵大树,心中有了底气,才一改以往的软弱,有恃无恐的一上來就给自己扣大帽子,这若是被他坐实了,自己就要变成吸引火力的存在,那么就是不被踩死,也得被冤死了。还是先撇清关系,徐而图之的好。
“老刘,事先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冒然的答应了人家帮忙,现在闹的骑虎难下,我这也挺为难的。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不让你为难,你也别让我为难,葛大壮的案子先放一放,咱俩就在这里喝喝茶,聊聊天,等到中午下班若是还沒有结果,那不管你是把人送看守所,还是直接送上法庭,我都不再多说一句话……”案子的來龙去脉,李至雷早就打听清楚了,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想要硬挡着不办,那就是循私枉法,别说和邓余春的关系沒那么铁,就是彼此的关系真有那么瓷实,李至雷也不会担着身家性命去以身试法,能帮着邓余春拖到中午,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若是拖到了这个程度,你邓余春还沒摆平隆兴镇,那可就是你自己的能力有问題了。
“喝茶聊天,到中午?”看着李至雷一脸的真诚,刘忠和很清楚他这话里隐藏的含义,他是在等,等葛大壮家属在走上司法程序之前摆平这件案子,而等待的最后期限就是中午下班前。看看时间,距离中午下班也不过两个小时,那等上一会又有何妨。
“就到中午,你放心,我说话算话,绝对不让老哥你为难。隆兴镇人杰地灵,英材倍出,改天有机会,你一定要帮我引见一下镇里的领导……”看着刘忠和的语气已经开始松动,李至雷知道事情已经差不多了,端起茶杯给刘忠和的杯里倒茶,一边倒,一边若有所指的暗示刘忠和,葛大壮的家属主攻的方向就是隆兴镇的领导,绝对不会让他从中难做人。
就在李至雷拉着刘忠和喝茶闲聊的同时,邓余春也在雷县长的办公室里局促不安,小心翼翼的,特别是看到雷县长两只眼晴犀利的仿佛能将人洞穿一般,更让邓余春心里直发虚,偷偷地瞄了一眼后,立刻垂下了头,根本不敢正视雷县长阴冷的目光。
刘忠和前脚把葛大壮送到了县里,随后就有变电所的职工将电话打到了葛大壮的家里,葛大壮的婆娘一听要刑事拘留,立刻吓傻了眼,连哭带嚎的闯进了他哥哥邓余春的办公室,又哭又闹,又喊又叫的让他哥哥马上立刻把葛大壮给捞出來。
刚刚放下李至雷协调不成的电话,又听到了葛大壮要被刑事拘留的消息,邓余春也意识到了问題的严重性。一直以來,只听说安平年纪轻轻,是一个沒有背景,沒有经验,却走了狗屎运,干成了几件颇为吸引人眼球的事,又有李一冰那个草包做陪衬,才一举爬上了隆兴镇镇长的宝座。对于这样的一个沒钱,沒人,沒根基的年轻干部,就是明知道自己在踩他,他也不敢有什么脾气,更别提什么反击报复了。
然而邓余春觉得自己错了,事实跟想像的出入很大,安平似乎并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弱,非但不弱,更杀伐果断,狠辣异常,一出手就是杀招,前围后堵,心思缜密,所表现出來的手段,有如羚羊挂角,了无痕迹,把所有的活路都难填死了,让人找不出一丁点的破绽,更趁着自己的疏忽,一举占据了主动,这样的对手,别说葛大壮那样的草包不行,就是自己这个在体制中打拼了大半辈子积年老鸟怕是也要束手无策。
一边是无计可施,束手无策,一边是妹子哭哭啼啼,又是哀求,又是催促的,邓余春的头都要大了。不得已,他又跟李至雷打了电话,请求李至雷务必把拘留手续压到中午,然后匆匆忙忙的赶到县政府找雷县长主动承认错误,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雷县长能力挽狂澜,压住白娅茹和安平一头了。
“砰……”一脸阴沉的听完邓余春的检讨,雷县长将沉重的不锈钢保温杯重重的磕在了大班桌上,两个坚硬的物体突然间碰撞到了一起,发出了剧烈地声响,这声响有如时晨钟幕鼓一般敲打到了邓余春脆弱的心里,直让邓余春脆弱的心脏难以抑制的哆嗦了一下,腿下倏的就是一软,好玄沒瘫到地上缩成一团,雷县长积威如厮。
“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干工作不行,搞建设还不行,搞阴谋诡计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盛怒的雷县长拍着桌子咆哮了起來,辟头盖脸的就是一阵痛斥,丝毫不给邓余春这个爱将留一丁点的面子,直骂的邓余春羞愧的无地自容。
“县长,我错了,我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虽说被骂的无地自容,但雷县长的暴跳如雷和骂不绝耳反倒让邓余春更能接受,甚至这心里更对彻底翻牌充满了期待和幻想。
作为交通局长,邓余春就是雷县长设在交通局的私人小金库的保管员,多少不好处理,不能处理的帐目都要冲到交通局的修桥补路,在建工程当中,称得上是谪系中的谪系。而多少年來的近密接触,也让邓余春对雷县长的脾气摸的很透,打也好,骂也好,他能当着面打你,骂你,那说明问題还不大,至少这个人在雷县长心里还值得去骂,还有骂的意义,骂过了,出出气,这事也就算完了。
但雷县长若是一言不发,一片沉默,那也就意味着他对某个人已经彻底的死了心,骂不骂都是一个结果,索性不骂,还能省点力气,可结果是生是死,那可就不好说了。眼下雷县长能痛骂自己,说明一切似乎还有回头的余地,至少可以说明在雷县长的心里,自己还是他的谪系,还有值得一骂的价值。而且,雷县长这个人护犊子,谁若是欺负了他的人,他会想方设法的把这面子找回來,这怎么能不让灰头土脸的邓余春心里充满期待。
“呸,你错了?你不是错,是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就不会用你那狗脑袋想一想,隆兴镇的班子若是能动的话,我不早就动了,一直拖到现在,为的不就是先把眼前十强评比这个难关渡过去吗?再说了,安平上党校进修,是我提出來鼓励他的空头支票,其中有着很多的条件和不确定性,这话说出去,安平自己都不信,反倒你这个狗东西,抢了一泡屎居然当成了好宝贝……”话风一转,雷县长的口气虽然还是很猛烈,很粗口,但无疑在向邓余春了表示他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改变。
“你现在马上去找受害人,赔偿也好,赔礼也好,总之要把人安抚好,安平那边我去给你协调。你给我记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隆兴镇的发展关系到全县经济建设的部局,在隆兴镇产业框架沒有搭建起來之前,谁也不许去招惹安平,特别是你……”骂了大半天,雷县长是又气又累,直觉得口干舌躁,嗓子里都有要冒烟的感觉,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杯水才感到舒缓了一些,心头的怒气似乎也随着这口水烟消云散了。直到这时,邓余春才略略地直了直腰,悬着的心悄然的落了下去,看向雷县长的眼神中只剩下了莫名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