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家的院子别有一番风味,与外面荒凉的冬日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院子外面的两株柏树苍翠高大,映得院内蔚蔚浩然,牡丹枯枝上装点了粉色、红色假花,刺玫花枝上套了绿油油的叶子,零零星星,花树旁边还有一块地种的是草莓,用树枝支撑的淡蓝色塑料包起来了。
在偏远的村落,有此等闲情逸致的人不多。万物萧条、寒云漫游的残冬没挡住四爷对美好春色的向往,当然,帮他打理好院子可离不开四奶的功劳。
“好多花呀!你看,玻璃里面也有彩花儿!”平平和艳艳指着目所能及的鲜花欢舞着。听到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四爷从客房走出来,走下台阶,咧嘴笑着,露出整齐白净的牙齿。
“四爷,你在写字啊?”希玥问道。四爷拉下鼻梁上的眼镜,从镜框上面看了看希玥。“噢?是等弟?你回来了!”四爷最喜欢给希玥卜卦了。
“是呀!四爷,来找你帮忙写对联啦!”希玥在四爷面前很谦虚。
“你不是字也写得不错嘛!我今天写了三家的。”四爷用手搓搓手腕,缓解长时间写字造成的酸痛。
“我写的哪有四爷写得好,我的上不了台面的。”希玥自知自己的水平还差得远。
四爷打开红纸,规划了下字数布局,然后将长长的红纸折出方块折痕,再铺开。而后,打出墨盒,将一支粗毛笔浸入墨中,在墨盒边缘刮了刮笔尖。
他先要写的是大门上贴的。一横,一竖,再来一竖一横,一个方正大气的楷书“步”字已成形,几个小孩不敢出声,生怕认错了被笑话。接着又写下一个“步”。
他气定神闲,笔锋有力,不一会儿工夫,上联已出炉:“步步登高财源进,岁岁平安鸿运来”,横批:财源广进。
那个时候,村里没有网络,四爷也不会用手机搜索对联,但他一提笔就能信手拈来一副。那些春联里的诗句早已深入他的脑海,一唤就来,下笔有神。
没过半个小时,他就写完了三副。卸下眼镜,他对希玥说:“等弟,我给你算算?”几个孩子都跑回家去贴对联、印冥币了,只有希玥留了下来。
四爷是老一辈中唯一的高中毕业生,当年家里缺乏劳力,祖辈中也无人认识到读书的重要性,他就没再补习,直接去了镇上的水泥厂工作。
可在他心里,一直有读书人的淡然与清雅,与周围那些五大三粗的泥腿子庄稼汉显然不同。在精神上,读书人的需求要多一些,因此他虽然在水泥厂倒闭后在家务农,却一直没有丢弃读书写字的习惯。
他喜欢与读书人聊天,看到希玥回来,自然要说说。“你们大学里开什么课程?”四爷问希玥。
“专业课和通识课都有,我学的是英语专业,专业课里面讲的都是外国人的东西。”希玥回答。
在这个小山村里,四爷显然无法想象外国人都有些什么事儿写在书里。“咱们农村以后有什么发展趋势,你知不知道?”四爷对自己生活几十年的村落饱含深情,却对她的贫穷无可奈可,他想知道什么时候政策的春风能吹进这个被世人忘记的角落。
可是,那时的希玥只有十七八岁,哪里会有那么切合实际的思考?她的兴趣点还停留在浅层的欢乐上:美食、美景、有趣的故事。
但她不想让四爷失望,于是回答:“我到学校了关注一下,回来了再告诉你啊!”
四奶端上刚炸好的油饼,走进来。“等弟,快尝尝!”希玥拿了一块,咬了一口,酥脆可口极了。
“真好吃!”四爷和四奶看到希玥吃得香,都呵呵笑了起来。
“四爷,快给我算算卦!”希玥知道四爷最喜欢给人算卦了。他的占卜能力都是远近闻名的,有些人千里迢迢跑来找他卜卦:家里的牛生病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不好?老人去世后家里一直不顺是为何?好好走路怎么就重重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