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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一夜未眠,清晨早起,施了薄粉掩下脸上的憔悴,可还是被耿母看出了端倪。
耿母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劝慰道:“傻孩子,女人这一辈子终归是要出嫁的,做娘的都希望孩子能觅得自己心仪之人幸福终老,可咱大清的规矩就是这样,八旗家的女儿都是先紧着天家挑选,就算你是丑的傻的残的,虽可以避开这一茬,可想觅个好人家也不容易。左右都是要进这天家的门第,就算是无波无折等到三十岁出宫,已然半老徐娘,年华不再,又能有什么好去处。如今能入四贝勒的眼也算是你的造化,至少进了府大小都是个主子,日后若能添个一儿半女,后半辈子也是衣食无忧了,总好过在宫里担惊受怕的伺候,又或是嫁个贩夫走卒整日围着锅台受苦强。”
我知道耿母并非贪慕荣华富贵的粗陋妇人,她说这些只是在宽我的心,想让我能往好处想。我承下这份好意,苦笑摇头道“娘,您说的女儿都明白,不必担心。其实女儿心里本来也无所求,只是希望找个能像爹这样一心一意待您的人过日子罢了。”
在我心里耿家父母算是模范夫妻的典范,耿父为人清正厚道,耿母温婉贤淑,虽说耿母因生“她”时伤了身子难再有孕,却也未见耿父因此生出纳妾的心思,甚至还时常宽慰对耿家心怀愧疚的耿母不必介怀。正是在这样的家庭,“她”才会被当男孩子一样养大,耿父从未刻意拘着“她”的心性,只道耿家的女儿能平安快乐的长大就好。
其实我想要的也不过是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小幸福。只是这对如今的我来说已成奢望,所以要做的只有不忘初心的走一步看一步。
许是这身子与耿母本能的母女连心,与她长谈半日,心里也舒服许多。昨夜未能安寝,纾解开情绪便觉有些困乏,本想着小睡一会,却又见四贝勒府来了人,说是四福晋请我过府一叙。
昨日才得了四爷的口信,今日四福晋就来传人入府,耿母心里七上八下,一直小声提醒我说话行事都要谨慎些,千万别得罪了当家主母,免得日后为难。
我自然知道其中厉害,揣着紧张不安的情绪跟着来人去了。
再进贝勒府,与之前的心境已是截然不同,眼中不见府邸的奢华,只剩下物是人非的无奈。
进了乌拉那拉氏所在的院子,站在门口迎人的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眉眼娇俏的丫头,这丫头我依稀记得曾在初见乌拉那拉氏时看到过,应该是乌拉那拉氏的近身婢女。她不屑地打量着我撇嘴嘲讽道:“年岁不大,手腕倒是了得,果然是个天生的狐媚子。”
从她这话中,我觉出些不甘与酸溜溜的味道,心说这妮子只怕是个自己爬不上龙床又见不得别人好的主,可偏偏又是正主子身边的近侍,万万得罪不起,否则日后还不知怎么给我小鞋穿。于是对她的冷嘲热讽只当未闻,低着头恭敬不语地随她进了屋。
屋子里没人,那丫头轻哼一声,说了句“候着”就往里屋走去。
没有让座下,也没有奉茶,我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厅中静静等候正主的到来。
按照杜嬷嬷以前教过的规矩,等主子的时候,头不能抬,身不能斜,双手放在小腹处左手在上压着右手,眼睛要盯着鞋尖,眼观鼻,鼻观心,不可乱瞟。主子不出来,人就不可以动,否则就是大不敬,轻则受罚,重则杖毙,绝非是可以胡闹的小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依着规矩保持着姿势一站就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差不多是半个时辰,只觉腿脚都有些发麻,才听见里屋有了动静。
又候了片刻,才见乌拉那拉氏在嬷嬷的搀扶下不紧不慢的从内室里出来,跟随在她身后的那丫头没了起先的嚣张,低眉顺眼地小心伺候着。
今日的乌拉那拉氏依旧妆容得体,看起来端庄娴静,挑不出半点错处。与上次简单随意的盘髻、常服和平底绣鞋不同的是,眼下带着花簪,身着紫色缎面高领包边旗袍,脚踩高高的花盆底,看上去端庄雍容,显得格外正式。
见她这装扮心下明白,这就是正室相看妾侍的架势,适才的久候怕也是有立威之意。
“给福晋主子请安,福晋主子吉祥。”待她在榻上坐定,我不急不缓地上前一步,依着规矩见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