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娘拎着小裙子站定了,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侍女和护卫们被拦在了一丈之外,却见那小亭子面向西凤山麓,迎风揽月,脚下是大帐营地,头顶夜空深邃,一轮明月烁烁光华,真是一处绝佳的赏月观景之所,不禁走上几步,远远眺望,整个西凤山围场尽收眼底,如缀满珍珠的锦绣旃檀一般,毛茸茸地顺山势铺下去,凉风扑过,星星点点的大帐灯火与夜空相连,如引夜星落入尘世间一般,绝美异常。
“哇,这也太好看了。”妍娘忍不住踱上几步,攀住小亭的栏杆,向下远眺,感受着凉风吹拂着自家的头发和披风的飘带,好舒服。
那年轻郎君手抚琴弦,微微笑着望着她,微笑问道:“这位小娘子也会弹琴吗?”
妍娘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转头看着那年轻郎君,并不认得,想着这个时候能来到这西凤山麓的肯定都不是一般人,便礼貌地福了福身,不好意思地道:“打搅郎君雅兴了。”
“无事。”那年轻郎君微笑摇头。
他将手指放在膝头上的古琴,轻轻拨弄两声,道:“某新学的曲子,还不太熟,污了小娘子的耳了。”
妍娘点点头,同情道:“若是新学的,确实该多多练习才好。郎君手法生疏,怕也是许久没有碰琴了吧。”
年轻郎君笑着点头,客气道:“小娘子若有雅兴,何不趁这月色正好,也弹上一曲?”
妍娘留恋地吹着着静静夜风,确实不太想回去那喧闹的大帐中,便点点头,兴致盎然地拢了拢披风,坐到亭子中间那郎君让出来的地方,将那对她而言有点略大的古琴放在自家的小膝盖上,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挑起,按着那琴弦弹了起来。
萧纪按着腰间的短刀刚刚收到几个侍卫的消息,信步走过,听着那琴声重又响起,弦声轻轻,与刚刚的青涩却又沉稳的琴音有许多不同,竟是刚才报过来的小娘子弹的?然而刚听了几息便有些变色,这乐曲......竟是以往曾经听过的。
他赶紧迈步向上走去,转过两个弯便看到了凉亭中的两个人,刚想行礼,那年轻郎君不露声色地挥了挥手,他便只好站到了一边,听着妍娘认认真真地将那首曲子弹完,满意地露出微笑。
“十郎阿兄!”妍娘一转眼见到他,惊喜地轻喊起来。
“亭主。”萧纪微笑着走上一步叉手行礼,又看着那年轻郎君,扬了扬眉,似乎在询问该如何称呼。
那年轻郎君也笑着行了一礼:“唤某高七郎罢。”
“七郎君。”萧纪连忙叉手行礼。
高七郎微笑着望着站起身的妍娘,道:“原来是妍娘亭主,某冒昧了。亭主所弹这曲子某从未听过,不知是何曲目?”
妍娘见到了萧纪阿兄,心中纠结了一夜的阴霾总算消退了一些,便也笑着行了一礼,道:“这是儿的阿姐教给儿的曲子,名曰《左手指月》。儿看这西凤山间圆月这般皎洁,便想起这曲目了。儿弹得也不好,郎君海涵。”
高七郎笑而不语。确实,他不过对刚才的琴谱不熟,而这小亭主也并非琴技出众,甚或精湛都谈不上。只是琴由心声,她的琴音轻快明朗,虽一开始还带着点小娘子家的愁愁思绪,但弹着弹着,竟把自家弹开心了,竟自我开解起来,可见平日里便是一位不识愁滋味的家中娇儿。
她自家虽弹得也算多好,态度却大方且自信,并无一般这个年纪的小娘子见到年轻郎君时的娇羞怯懦,很有趣。
萧纪见到高七郎含笑的双眼在妍娘身上停留片刻,心中一紧,连忙上前一步,道:“亭主,夜深了,你阿姐定是在寻你,不如早早回去吧,免得你阿姐担心。”
妍娘正想撒娇地要十郎阿兄在这么好的月色中陪自家再多玩玩,却见阿兄脸色很严肃,不似平日那般宠爱而和善,心中有些忐忑,怕是阿姐找不到自家,去托了十郎阿兄来找的,只好撅了嘴,委屈地看着萧纪道:“那十郎阿兄送儿回去。”
萧纪愣了一下,看了高七郎一眼。
“夜深林暗,萧将军便送亭主回去吧。”高七郎微笑道,“某听得亭主那曲子很悦耳,还想在此回味一下,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