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秋猎程云淓都心神不宁。
虽然知道小皇帝不可能强抢民女,被他多看两眼就会被选进宫了?要不要这般暴力?但就楚家那个德行,若知道妍娘与圣上有这般交集,还能不将妍娘主动献上去?
小皇帝也才十七岁,还未大婚,宫中却已经有了不少低品级的嫔妃了。妍娘这个性这个颜值,做皇后不太母仪天下,做贵妃不够妖魅惑主,她们从小看她长大的自然觉得她娇憨可爱,性子直爽,但真要进宫了,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周围全是从小便被家族朝着如何抢男人的方向培养的人精,她那傻乎乎的这个看不上那个不喜欢,那还不第一集就被赏一丈红?
程云淓暗暗后悔,自己明里暗里教了她不少的现代思想,总觉得她还小还小,希望她无忧无虑地长大,可是这个时代,女子十五岁便成人了,教了她那许多独立自主,自家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却不曾教过她在这个吃人的社会中如何委屈求全地生活下去,若真进了宫,离开了她和戴敬身边,会不会成为封建社会的祭品?
秦征夜里回了营地,见她这般闷闷不乐、忧心忡忡,不禁笑起来。
“圣上也不是那般可怕之人。”秦征道。
“还不可怕?他爹都想吃了我长生不老!”程云淓瞪眼,嘴里嘟囔着。
“圣上与先帝还是有些不同的。”秦征一想起这个,也面色不虞,只能淡淡说道。
程云淓瞥他一眼,也不说话。无论如何,秦征也是男性,是封建社会既得利益者,他是不可能体会到女性所面临的无望局面和恐惧的。他自认自己已然做得很好很好了,事事以程云淓为先,想她所想急她所急,这都源于一个“喜欢”。若抛开情感因素,他身上还是打着深深的时代烙印,具有过于强烈的封建男权的局限性。
那程云淓自己呢?同样也有自己的局限性和短板,就算她内心深处再不肯向着封建社会妥协,但她身处这个时代,应该辩证地看待这个社会,而不是脱离,搞一个虚无的乌托邦出来。
这让她又陷入了新一轮的迷思,翻来覆去一夜都没睡好,索性爬起来拿了炭笔和纸出来,粗略记了记想到的一些问题和改进的方式方法,以免事情太多又忽略了。她知道自己本来便不是一个天才型的选手,不过就是仗着外挂才硬气。如今外挂也没有了,那就只能调动全身的细胞,拼命努力了。
夜深了,秦征一觉醒来却发现程云淓的大帐里还燃着灯火,便披了披风过去,瞧着她大概是思考的时候有些卡壳,趴在书案上瞌睡着了。旁边值夜的侍女绞着手指不知道是叫醒她还是不叫醒她,是拦着自家进来还不不拦着,便挥挥手让她退下。
那小书案上摊了好些的纸,上面的字迹大小不一,便是程云淓左手写出来的,已然有些整齐的样子了,跟以往她右手写出的自成一体的笔迹还是差得很远。秦征忍不住心里一酸,过去将程云淓手中虚虚握着的笔拿下来,双臂用力,将她抱向床榻。
程云淓惊了一下,迷迷糊糊闻到了秦征身上暖暖的味道,顺势将头靠在他肩上,任他把自己抱去床榻,还打了一个小哈欠。
“你怎么进来了?”她揉着眼睛嘀咕着问道
秦征轻轻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忍不住说道:“你也不要总是想得这般多。圣上年轻有才华,若是妍娘自家也喜欢他呢?”
程云淓想反驳他,却又困得没有劲,便软软地推着他的肩膀,喃喃道:“快走快走,我要睡了,以后不许随便乱跑来。”
秦征笑起来,把她的小手放在自家唇边吻一吻,看着她的睫毛轻轻跳动着闭了起来,又等了一会儿,才吹了灯,无声无息地走出了帐篷。
程云淓睡到自然醒,一睁眼便想起秦征昨夜的低语:“若是妍娘自家也喜欢他呢?”
是啊,若是妍娘自己也喜欢圣上呢?大典那天便看出来了,至少她对圣上这样一个干干净净又光芒耀眼的小郎君也是很有好感的,就如同初中的小屁孩仰慕喜欢高中成绩好的学长一般。何况这位学长还是凌驾于所有人,唯我独尊、万众瞩目的圣上,无论是不是真的喜欢,那虚荣心也是能得到极大满足的。
这么小的孩子,什么都没经历过,仅靠这一点分不清是崇拜还是虚荣的“喜欢”便被选入宫中,成为万千分之一,那这漫漫一生,可该如何度过?
秋猎结束之后,妍娘和妹妹被接回了戴府,果不其然,太后连着召她进宫,说她可爱得紧,
越是召见她,程云淓越是紧张,催着秦征将此消息赶紧通知正在宣城的戴敬,把近来的事情全都细细说了,最担心的还是楚家为了高升打妍娘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