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勇巾帼”程娘子当街殴打太医署学子的消息瞬间传到了宫中,太医署胡医正老泪纵横地去勤政殿告了御状。
“圣上!老臣虽不曾亲身参与医治天花疫情,但老臣这半辈子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也曾医治过无数疑难杂症,教授过百名徒子徒孙,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的便不配了?不配了?”胡医正扑倒在圣上面前,涕泪纵横,悲愤哭诉道:“那程二娘仗着曾有陛下御笔封赏,又有卢将军、秦大将军做后盾,蛮不讲理、浑横之极,不问青红皂白便将几个尽心尽力在医棚种痘的医学子拖出来,打得头破血流,还叫嚣着要当街打死!圣上!如此嚣张跋扈,便是哪家纨绔子弟,也做不出这般仗势欺人的无赖举动啊!圣上要为太医署众位太医、众位学子做主啊!”
今日暴雨,并未朝会,只有几位阁老和大臣与皇帝在书房议事,皇帝看着胡医正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白胡子上都湿得耷拉下来了,便看了一眼随侍的太监,身边的小太监赶紧将胡医正扶起,递了帕子和水,给胡医正顺气擦脸。
“圣上,御医陈氏求见。”小太监在旁道。
“她还敢来为那程二娘求情?”胡医正抓住帕子,又喷了小太监一脸鼻涕眼泪,哭诉道:“圣上!”
皇帝蹙了蹙眉,大大看着窗外瓢泼大雨,还未到午后,天色便阴沉下来,远远地传来闷雷之声,仿佛千军万马潜藏在遥远的天际,正驱使着战车,朝着长安滚滚而来。
殿内极闷气,让他觉得呼吸不畅。
“程氏何在?”皇帝大大疲惫地捏着眉头,问道。
“金吾卫去唤了她,在偏殿候着。”
“贵妃身子不适,让陈氏先去诊治。”圣上淡淡道,“程氏......候着吧。”
小太监诺诺,躬身退下。
胡医正得了圣上的偏护,顿时满意起来,还待进一步想提出将“女御医”逐出太医署,圣上却从手中文书上抬起眼睛淡淡瞥了他一眼,这一眼顿时让他满身冷汗,赶紧擦了鼻涕眼泪,口中呼着谢恩,退下了。
退出殿外胡太医才舒了一口气,刚直起腰来想整整仪容,却不防一个闪电在前殿的飞檐后乍起,眼前一片白光,紧接着头顶滚过一个巨大的闷雷,耳朵都似乎要被震聋了。屋檐下的雨水扯天扯地地摔打在殿前门廊外,一半门廊都被打得透湿。
“这鬼天气!”胡医正耸了耸肩,心里嘀咕着,要赶紧回太医署拿出时疫方子才好。去岁大旱便接着大疫,如今长安涝成一片,也不知会有什么灾祸接连而来。
“呸呸呸!”胡太医连连啐着,撩起官袍,由小太监打着据说是程娘子研制出来的雨伞,悻悻然地如一枚棋子一般,从积水上跳着朝太医署方向而去。
程云淓趴在偏殿的窗子上看那暴雨,正好看到了胡医正在大雨之中往外疾走的背影,忍不住哼了一声,道:“告状者鄙!”
她被金吾卫从卢家别院传唤进宫,进来便在这偏殿候着。皇帝大大不曾传她进去说话,胡医正肯定会颠倒黑白,随意诬陷。
她看着外面的暴雨,殿外空地上积了脚腕深的水,果然看了海,心中略有担心。她进宫之前便暗示了程大郎,为了以防万一,赶紧将弟妹们往庄子上送,一方面怕她在宫里出什么事,有人跑来抓弟妹,另一方面好歹庄子上地势高,淹不到。
希望此时已经安全将弟妹们送出城了。
不就揍了几个娇贵喷子嘛?多大点事,至于吗?秦九郎在醉仙楼外打得韩平吐了血,也没怎么样嘛!何况她还揍得有理有据,理直气壮!
皇帝大大一直不招她进书房,她便在这偏殿里找了个蒲团盘腿坐着等,结果竟在这哗啦啦的雨声和隆隆的雷声中靠着小几睡着了。
等天色暗下来,小太监来招她了,她已然睡了好几个瞌睡了,就是姿势不对,不太舒服。
她跟着小太监贴着墙根躲了雨,顺着长廊往内殿走,圣上的御书房在含光殿一侧,竖着许多金碧辉煌的树形油灯,照得满室光芒。却又因着暴雨滂沱,几面的窗子都关了,空气中本就湿度大,没了对流,室内显得闷热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