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七天丁乙都在这种宛若严冬的寒冷中渡过。看不见的阴风,透骨透心,无处不在。丁乙仿佛置身于北极的荒野,面对的是一个极度严寒冷冽的环境。广袤的冰雪世界,天地似乎都被冻住了,只有丁乙一个人在绝望的踏雪而行。
其实在丁乙生病的第三天,整个集云城的戒严就解除了。无数的人得以走出了他们的屋子。在这场搅动整个城市都不安生的行动中,那些稽查的修真者如黑色的潮水一样突然的涌来又突然的褪去。
不知道他们是否达到他们的目的,也不知道那些反抗组织的人员连同这城里的两大世家豪门,到底最后究竟怎么样了。没有人知道,平民百姓也并不关心。偶尔私下里说起,反而是说那些反抗组织坏话的人比较多,毕竟是他们给这个城市招惹来了这么多的祸事,牵连到很多无辜的平民。
大街上那些血迹早已清洗干净,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些惨事。失去亲人的平民百姓,就像那荒野里那些食草动物遭遇到了猛兽的袭击后,惊魂未定之余,只有舔舐伤口,悲情的哀嚎而已。又有几个人在意?
身上的伤口可以愈合,可心里的伤口却是难以痊愈的。
怕光,畏寒,吃不下食物,是丁乙现在这个病的主要表现。仲夏的时候,不少人都在打着摇扇,喝着冷饮,有条件的去山上避暑。酷热的夏天,连狗都躲在树荫下吐着长长的舌头热得不行。丁乙的卧室却是又闷又热。房间里一片昏暗。不是完全漆黑的原因是这屋子里还生着火,一个炭盆违和的出现在丁乙房间。
这几天丁乙的精神异常的亢奋。他没法入睡,无法闭眼,只要闭上眼睛,他就会看到无数僵直的身躯,苍白面孔,无数的鲜血,看到无数的‘黑无常’在做着地狱里鬼卒们做的事情:剥皮抽筋,拔舌鞭挞,耳边传来的无尽的哀嚎和呻吟……这让丁乙很痛苦。
他的小脸愈发的削瘦了,眼睛也逐渐的浑浊,渐渐的他出现了幻觉,即而又出现幻听。他时常看到穿着白衣服的小男孩在这屋子里走来走去,听到他在那里轻声吟唱。他把这事告诉吴淑惠,吴淑惠只是大哭。
市场的鱼档吴淑惠都交给了吴铮代管,她全天的陪在家里。丁乙的屋子向蒸笼一样闷热,可是做母亲的全然不管,她只要陪着她的幺儿。
丁肇鼎担心妻儿的身体,也请了假在家里陪在家中。丁力也因为父母都在家中,这几天也不敢外出,整个家里都是愁云惨淡。
丁肇鼎怀疑丁乙着了修真者的道,因为他年少时家里出过类似的状况,可是即便知道是修真者所为,他也无能为力。他也只能默默的陪在丁乙的身边,静静的等候。
等候什么?等死!
这几乎是让人心碎却又无奈的结局。
即便是丁乙的坚持,丁肇鼎还是去寻来了医师,可那医师只是过来简单的瞟了一眼,搭了一下脉,就直接的起身离开了,丁肇鼎追出去问,那医师也只是摇头叹气,说一句‘准备后事吧’就杳然离去。
“老爸,你出去吧,你衣服都湿透了。我没事的,你去安慰一下妈,我听到她哭了。”丁乙对丁肇鼎说道。“不能因为我的事情把你们都搞生病了。”
“不用管她,阿力会照顾她的,你安心养病,不要胡思乱想,你会没事的。”丁肇鼎安慰丁乙道,这些话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看着儿子日益消瘦的小脸,童年的回忆又浮现眼前。这一刻丁肇鼎心如刀割。
“小乙,你还有什么需要?想吃什么东西?我让你妈给你做。你不是喜欢傀儡吗,要不我去请多多大师再给你做一个?……”丁肇鼎这时后悔极了,想到父子在一起的点滴往事,想到丁乙带回来的修真大福包,想到几天前动手打丁乙的事,难过的无以复加。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会好好的疼惜这个孩子……甚至他愿意欲以身代,祈求上天不要带走这个可怜的孩儿。
“老爸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在书上看到过,说人快要死了,他能够看到鬼魂儿,我真的看见了,那是个身穿白色衣服的小孩子,我还听到他在唱歌‘纺织娘织衣裳,泥瓦匠住草房……’”。丁乙直勾勾的看着房间的角落,那里一片昏黑,什么都没有。
丁肇鼎心里大恸,这不正是丁乙小时候最爱唱的童谣么,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什么三魂四魄?这孩子看到的是他离体的灵魂?
坚强的汉子再也忍不住,借口再去弄点木碳转身出去。转身的那一瞬间,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簌簌滑落。
一阵烤鱼的香味弥漫在丁乙的卧室之中,丁乙有些奇怪,人快要死了,不应该是尸臭味么?怎么会是烤鱼的味道呢?
丁乙转过头看向炭火盆,一只硕大的虎纹喵咪正在烤鱼。这只胆大如虎的猫,以前都是天黑才摸进家里,没想到这还是大白天,它竟然就施施然的闯进来了。
“没想到你看个书都能把自己看到要翘辫子,我算是服了你。”老虎皮摇头晃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