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列毛概的魅力就在于其对于世界的阐释。
不似许多玄而又玄的哲学思辨,马列毛概把物质意识,生产力生产关系,这一系列的原理和现实的关系都说得十分透彻。
辩证唯物主义对世界本源的探索足够吸引人,至少是会吸引住一个愿意去主动思考的人;而经过本土化进一步拓展过的因地制宜的毛概,就会更吸引一个文化同源的古人。
感谢系统是把她传送到了一个文化同源的古代世界,倘若换作是什么西方奇幻魔幻之类的,恐怕想要人接受这种思想是相当困难的。
“所以你打算怎样做到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呢?”乔宓好奇地问,“你接下来就要去修路的现场了吗?”
“这当然是办法之一。”殷昭说着话的时候是露出了思考的神色,“我觉得更可靠的办法——不我觉得我天真了一些,你已经找到了最稳妥的方式,就是拆散现有的模式。”
乔宓听着这话便觉得意外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阻拦在我们面前,让我们与群众无法接触的障碍是什么?便是现在已有的结构与模式。”殷昭虽然结论和乔宓一样,但思维方式并不一样,“在这里的民众多数是虞国人,他们因为无法忍受虞国的治理,他们无法承受战乱之后的痛苦生活,所以离开了故土,但他们的生活方式仍然延续了从前。尽管在这里,在乔乔你的治理下,他们看起来是抛弃了从前开始了新的生活,但是他们的思路仍然和以前没有任何差别,他们等待的是今后可能会的天下太平,接着重新进入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节奏。”顿了顿,他眉头微微皱起来,似乎是在品评着自己的话是否合理,接着又道,“但很显然,皇帝并不需要存在——这个天下是皇帝的吗?并非如此。书上告诉我们并非如此,事实上也并非如此。倘若一直以来这个天下属于皇帝,当初又怎么会天下三分?人民——书上所说的人民,是人民创造了历史,人民也的确是最后这天下的归宿。”
乔宓听得目瞪口呆,她是万万没想到殷昭看书还能看出这样的长篇大论,并且很明显的是,他这话还没说完,他脸上这个思考的表情说明了他还有很多感想是想要说的。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辩证唯物主义的魅力所在?
还是一个人在思考之后就会迅速地把理论和实际结合起来?
看着面前殷昭的情形,乔宓倾向于后者。
眼前这个殷昭,曾经是皇子,且是宫廷政变中的失败者,他在离开了姚国的国都之后是怎样在渡过?他应当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失败,他或许应当也想过上演一出复仇记,他看到了这个小小村落不同寻常的发展,所以前来——
他来到这里最初的想法是什么?
是想有一个容身之所。
更进一步想想这句话,这个容身之所应当只是开始,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一个能帮助他复仇的力量。
乔宓不觉得他是无缘无故来的,就好像她也不是完全心血来潮把马列毛概混在一堆经济学里面让他去看。
以现在表现出来的情形作为反馈,乔宓基本肯定殷昭的来意——若不是心心念念还想复仇杀回去,大约是没法一下子从纯理论蹿到了天下是否属于皇帝,人民是否创造历史。
倘若让殷昭去学数理化,大概他都不会往民生方面想,造轮子造发动机想都不要想,他肯定是奔着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那个方向一路狂奔。
既然确定了以上两点,乔宓倒是觉得这人好相处了。
一个毫无目的毫无想法——或者说完全隐藏目的和想法的人,是十分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