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萱醒来,叶凌和顾湘宜旁敲侧击,却是不得其法,她插科打诨,对沈湛所言之事闭口不言,两人拿她也是毫无办法,太子一门心思想与东明交好,故意在安排的节目上也是投其所好,听说每年秋末冬初的季节,他们都会举行冬猎,便也照猫画虎,向楚帝提议举办一次。这一消息很快传开,沈湛再次来到倚翠楼,同时还带来了一份邀请函。
“我也要去?”匆匆略过那明黄请柬上的烫金大字,玉妃萱有些好奇,纵然在外人看来,她已和沈家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但眼下这一出冬猎,明显就是东明和南楚的主场,叫上她一起去,打的什么主意?毕竟她无法代表季冥月的存在。
“嗯,他亲自授意点名你也要去,怕是有让你撑门面的嫌疑”,自从点破了那最后一层窗纸,沈湛嘴里的楚帝便从敬语变成了干巴巴的一声他,虽然他们两人的事,沈湛来了个先斩后奏,楚帝也并未多说什么,但未尘埃落定之前,谁都保不齐会东窗事发,而这一次围猎牵扯甚广,会发生些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放心,我会护着你”,沈湛见她发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自从那一日坦白过后,两人的相处模式彻底翻覆,沈湛明显松了口气,开始按部就班地谋划他自己的事,偶尔还会来请教玉妃萱的意见,而她为了不影响他的大业只能暂时将所有的秘密吞下,于无人之时暗自伤神。
三日后,楚帝起驾率领群臣来到了皇家猎场,旌旗猎猎,除了不少世家子弟,也有些许女眷随行,薛嫣和薛然赫然在列。虽对外暴露了女儿身的秘密,但为了少些麻烦,玉妃萱照旧以男装示人,两人一同出现在猎场,自然少不了引得其他人的注意,好奇的,嫉妒的,愤恨的目光数不胜数,她倒也习以为常,面色坦荡的随着沈湛入了楚帝的大帐,却发现这里面可比外面热闹得多。
高位空悬,楚帝未来,太子与晋王面和心不和的坐在一起,邻着他们而坐的一个是西洲见过的熟面孔唐行德,另一个年轻人大概就是随行的东明六皇子唐戎浩了。
见他们进来,主持操办的太子随意客套寒暄了几句,便招呼两人入席,不料刚一坐定,便有一道戏谑的声音随之响起:“早就听闻天外之城的冥玉公子是貌比潘安的谦谦君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想来若是换了女装,当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让人难忘”。
唐戎浩自打进来,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就在玉妃萱身上打转儿,季冥玉的大名,三国之内算是无人不晓,风云大会上,废了东明勇士一事更是在东明传的沸沸扬扬,本来已经够丢面子的了,后来竟然还爆出了季冥玉是个女儿家的消息,无疑是再次打脸,所以初见便存了挑衅的心思,只是他没料到,这季冥玉的一张脸,比他想象的还要美上几分。
他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太子和晋王乐得看热闹,坐在一旁作壁上观,倒是唐行德轻轻地咳了一声,有些不悦,玉妃萱拉了拉快要暴走的沈湛,微微一笑:“多谢夸奖”,坦然应下,不谦虚不辩驳,倒让唐戎浩的挑衅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六皇弟,南楚不比咱们东明,你这样夸冥玉公子,沈世子可是要吃醋了”,另一道温柔的女声半开玩笑般打破了窘境:“冥玉公子,沈世子,戎浩自来散漫惯了,出言无状,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妖娆妩媚,这是玉妃萱对这个和亲公主的第一印象,有别于西洲和南楚的异域服饰,若有若无的勾勒出她的玲珑身材,也难怪太子和晋王会为了她明争暗斗,撇开政治目的,这样的美人任谁不心动。
“公主殿下客气,久闻明桓帝的子女人才辈出,上至太子,下至公主,都是文韬武略,各有千秋,如今看来,倒是传言非虚,冥玉佩服”,玉妃萱淡然以对,却是明里暗里地嘲笑了唐戎浩一番,沈湛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就知道这丫头不是吃亏的主。
这时被几位大臣陪同的楚帝才姗姗来迟,多日不见,他的精神头看似很好,但眼底的乌青还是将他真实的倦态暴露无遗,也难怪太子和晋王面对这次东明的和亲机会都在蠢蠢欲动。
“老远就听见你们聊得热闹,聊些什么呢?寡人这个老头子也想听听”,楚帝依旧是乐呵呵的,端的一副慈爱模样,若是不曾听闻他夺位造反的种种事迹,怕是连她都要信了,这就是一位风烛残年还在苦苦支撑的可怜人罢了。
“回父皇,儿臣正在为东明的几位贵客引见了冥玉公子,正说着话呢”,太子惯会见风使舵,见楚帝进来,忙上前搀扶,薛嫣和薛然随后而来,前者对着她微微颔首示意,而后者眼中却是浮现了一抹狠毒的杀意,早就听闻薛然对沈湛一往情深,如今有这般表现倒也实属正常。
“是么?确实呀,如今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喽,寡人都老了”,楚帝瞧了玉妃萱一眼,随即又不紧不慢地说道,虽是自嘲,但众人可不好附和,还得恭维一番,借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功夫,唐行德与唐戎浩咬了几句耳朵,想来是警告他不要在挑事,毕竟这是在南楚,得罪了谁,他都不好交代。
唐戎浩心里不甘,却也只好忍下,不管怎么说,他可以不将天外之城放在眼里,可是却不能拂了南楚的面子,只好强装笑意,又是一阵寒暄之后,才逐渐言归正传,聊到了和亲人选的头上,按理来说,这人应是楚帝来决定,可不等他发表意见,一旁唐茵茵忽然站起,对着楚帝行了大礼道:“陛下,东明愿与南楚结秦晋之好,不过这夫君能否让茵茵自己来选,在我们东明,每年也会举行围猎,无论是哪家姑娘都可以参与,若是遇到喜欢的人,也不会扭捏作态,父皇母后希望我嫁的良人,所以茵茵斗胆请命,还望楚帝成全”。
这一出“毛遂自荐”倒是众人没想到的,然而看唐行德几人的反应,怕是早就商量好了,此次来访主动和亲,东明占弱势,却又不甘心被南楚处处拿捏,所以想在这婚事上求得主动权,理由倒也合情合理,而且这围猎还是南楚亲自送上门的好时机。
“哈哈哈,公主果然快人快语,朕准了”,楚帝眯缝着眼扫过座下众人,迟疑片刻,便一口应下,玉妃萱却是转头和沈湛相视一笑,彼此都读懂了各自所要传达的默契。
虽然这唐茵茵看似是心血来潮的一提,但是明眼人都能瞧出这不是巧合,自从太子和晋王棋逢对手,但是楚帝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明里暗里还是偏向晋王多一些,对太子却是不怎么上心,更何况这太子府里早有正妃,就连侧妃也有了三位,都是世家贵女,而反观晋王就低调的多,只有一位正妃,这和亲公主的身份注定与他们的正妃无缘,可是从势力平衡上来看,这亲事落在晋王头上的可能性比较大。恰巧此时,太子提议举办围猎助兴,而唐茵茵又提出想要自己选,说他们两人没有猫腻,任谁也不会信。他们都能瞧出来,晋王自然不傻,想来这几天的围猎有热闹可看了。
无论如何,这狗咬狗一嘴毛的闹剧,左右牵扯不到他们,沈湛做好背后的黄雀即可,一个简单的会面,一个漫不经心的提议,又会惹得多少风波,尚不得而知,玉妃萱走出大帐,站在一旁等沈湛的功夫,被人叫住。
“小陆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自从陆谦陪沈薇儿外出,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他碰面,一见对方来者不善的神情,玉妃萱倒也没惊讶,陆谦也没想到,他不过才外出数日,沈湛又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陆云良仙逝以前,将史官一职交到了他手上,一同交付的还有辅佐幼主的重任,这些年他自认与沈湛亦君亦友,他遵父命一心追随,自己喜欢的姑娘恋慕自己最好的朋友,他虽嘴上嘻嘻哈哈的不说,却也着实难过了一阵,可一想到,沈薇儿的父亲对他的大业有用,他心甘情愿的将这份喜欢藏了起来,可谁能想到,自从遇到了季冥玉,一切都变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玉公子的手段,当真令陆某佩服”,玉妃萱越是波澜不惊,陆谦心里越是不痛快,怎么看她都不顺眼,斜睨了她一眼,冷言冷语地道。
“陆谦,很久以前,我便说过,我无意与沈湛为敌,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你看不上我,巧了,我也不想跟你做朋友,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我们也打开天窗说亮话”,玉妃萱上前一步,在他耳边缓缓道:“我若是存了别的心思,陆家也好,沈家也好,早就死透了,不就是要这南楚的天下么?有何难?”
这话说的张扬大胆,可陆谦却是一时怔在了原地,改朝换代这是何等大事,在她眼里竟然就是有何难三个字,可这话从她嘴里轻飘飘的说出来,却是带着不一样的霸气,让人没来由得相信,懒得与他多费口舌,玉妃萱自顾自地转身离去,然而,回到自己帐篷的她,还未来得及喝口热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骚动,阿音掀帘而入,神色凝重地道:“公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