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红彻,雁行南飞。
择梧书院门前的柿子树,叫罗家给砸了。澄黄饱满的果儿落在地上,摔得稀烂,只剩下半截拉得老长的笔直树影。
可那群人却只觉得高兴。
他们重伤了守门的老仆,如斗胜雄鸡般,蛮横地将学子们全部赶到小院里。
傅黛云闻讯而来时,正看见他们欲要强行带走十来个不过总角的女童。
“何人在此闹事,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黛云走进混乱中,站在山长章禾的身旁,轻轻扶住女先生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严肃时自带了几分威严,瞬间便让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这是先帝亲自取名的择梧书院,就算没落至此,又岂能容你等宵小之辈撒野!”戴云螓首蛾眉,未被面纱遮住的双眸宛若皓月,冷眼旁观仗势欺人之徒。
“我等只是听命办事,若您和和气气交人,我们也能早些回去交差。”交头接耳了一阵后,有个领头模样的人站出来,语气仍旧嚣张,“他们的父母可是收了钱,签字画押了要将孩子送到我们罗家绣坊做学徒的。”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就算是官府的人来了,也绝对不能赖账!”先帝早已作古,也不想想当今是谁的天下。
话虽如此,其实他自个却是门儿清。哪有师傅反给学徒送钱的道理,这分明是一纸改头换面的卖身契。
可怜这些孩子的父母,还以为是择了个多么好的去处,甚至愿意将之后的事情全权交由他们,包括“替”他们将孩子接出书院。
然而,尽管这里面满是恶意,但罗家手续齐全,欺民却不曾骗官。
先前章禾悄悄叫人送信给她时,已说明了原由,黛云也清楚这事无法直接通过官府解决。
但却不是没有办法。
“幼香。”黛云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圆润可爱的小丫头,身后……跟着十来个膀大腰圆、打手模样的壮年男子,不多不少,刚好将罗家的这伙人围住。
只一瞬,便扭转了气势,叫那股嚣张的暴徒不敢生事。恶人惧恶人,不如如此。
“未收过罗银钱,却被他们所伤的,站出来。”黛云望向人群,这些身穿青衫的学子们,谁没挂着点彩?更何况男孩同一些年岁长些的姑娘,自然是不在他们的学徒之列的。
果不其然,陆陆续续站出来了数十个人,章禾也默默走到了他们的最前面。她额角开了道口子,此刻鲜血凝在鬓角上,衬得面色愈发苍白。
“可瞧清楚了?”
为首那人壮着胆子正欲辩驳,却见黛云横眉冷对,语气满是警告:“这些孩子的父母并未亲自到场,你们也不曾拿出契约。倘若要我们眼睁睁看着孩子被领走,那才是真正地为天下人不齿!辱没了书院的名声!”
语毕,年长的学子大多都明白了她的意思,稳定了心神后,便能滔滔不绝地顺着话题接下去。一轮又一轮,说得众人面红耳赤、有口难言,又碍于周围的打手,不敢贸然动武。
“他们既已交了钱,便是我罗家的人,就算留得一时又如何!”为首那人临走前,悻悻地骂道。
“书院的修葺费用,会如实送到贵府。”黛云懒得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