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丽梅叹道:“也是的。幸亏今天不是库房被炸,不然学校的损失可就大了。可文澜姐姐,有一点儿我不明白,秋装怎么这么早就进库了?不是应该等下学期开学时的吗?这还有近半年的时间才穿秋装,大部分的孩子都会长不少个头的。”
金文澜笑笑说:“为什么这时候全部秋装就进库了,具体我也不知道。但这个学校一般会有部分各种型号的四季制服贮存,我们家孩子多,以前管家给孩子添衣服的时候提过一嘴。不过你放心,家长都会给孩子买大一、两个号码,不用担心秋天穿会小。再则只要没下过水、没上过身的衣裳,学校都会给调换尺码的。”
“这样啊。”白丽梅对育才又多了一些了解。然后俩人自然而然地转到了今天的空袭上。谈到躲在桥梓口防空洞中被活活憋死的百姓,俩人既悲恸愤慨,又感到无奈。在这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形势下,任她们心里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指望政府在战略目的达到后,能尽早地反攻、大反攻——赶跑日本鬼子,收复失地。
……
希望很大,现实却非常残酷。这样的聊天,最后要是不落到慷慨激昂的境地去,就会落到对反攻感到渺茫的失望里。长沙会战的阴影记忆犹新。
白丽梅怏怏不乐地回家,她发现奶娘泡了两副中药,准备熬安神汤了,她非常诧异。因为奶娘从防空洞回来,白丽梅就抱着孩子围着她转的。
“奶娘,你什么时候抓的中药?”
“就是那回你在家带孩子我上街的那个礼拜天啊。”
“怎么泡两副啊?要喝这么浓的吗?”
“咱倆一人一份。”
“你也喝?”白丽梅更吃惊了。
“是啊,我也喝。我跟你说姑娘,我从听说桥梓口防空洞闷死了那么多人,我的心就砰砰地乱跳。今晚啊,咱仨都喝了安神汤,好好睡一觉,希望大人孩子明天都能定住神。”
白丽梅见奶娘主动要吃安神汤,倒是安心了不少。
这次孩子没事儿,白丽梅见奶娘吃了安神汤,也是情绪低落了好几天,就不得不在此期间咬牙撑起家里的所有事儿。最后是奶娘看不过奶闺女熬的眍?了眼睛,强打精神把家事接过去。
姑娘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学习。蜡烛两头烧,那可不成的。
至于一家三口的新衣服,自然也不用去做了。因为她们以前去拿活的那家布庄的仓库中弹了,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整个布庄几乎化为乌有。她们还听说布庄的老板上吊了,差点儿就奔赴阴间了。人虽被救了下来,但面对残桓断壁的祖传布庄,无法向后人传承以及百年后无法跟先人交代的折磨,加上还有尚未付清货款、却已经化为齑粉的大量布匹,立即成为勒紧他脖子的绳索。
烧掉了一个布庄,用来装裹遗体的白布必然受影响。白坯布和麻布的紧俏、脱销,让民众开始怀疑闷死的不是一千余人!
口口相传中,死亡人数开始向上攀登,最后在这次轰炸里丧生的死亡人数,居然很诡异地过万了。
政府不得不出面安抚人心,在市政公开本次伤亡人员名单,任由市民去查阅。任何人只要提供未在统计表里的名字,报上具体居住地址,市政就会派专员去核实,然后把结果公布出来。
纷扰忙乱了好一段时间,等临近期末考试时,育才的教员们才从这次空袭的余韵中脱身而出了。
日子又恢复到原来的轨迹。
大家都努力回避现住地西安曾遭受的空袭惨烈,转而去谈论报纸上每天推陈出新的重庆空袭、洛阳空袭、宝鸡空袭,讨论武汉成为日本鬼子飞机的据点,对中原腹地的影响。
白丽梅现在仍保持与乔太太的通信联络。俩人沟通的结果,让白丽梅认识到洛阳遭受空袭,并没有比西安轻多少,甚至更重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