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是小乞索儿不久前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捡来时便是个跛脚的,单是吊着口气没咽。
小乞索儿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晚几个时辰把人挖回来,对方也不必他费事,自个就在死人堆里凉透了。
左右的乞索儿笑他,自己个都活不成人样,竟还往回捡累赘,有心直口快的点破,“这病恹恹的小子,用不上几日,你打哪背来的就该打哪送回去喽。”
那些乞索儿自顾自的摇头,笑话他脑子走岔道竟管起闲事。
小乞索儿沉着脸一概不理,扯了灰扑扑的破布,浸着水仔细的替人净面。
别看他年纪不大,做事却是出了名的狠。
当初同几个人被恶狗撵,高了他整整半截身子的大人只顾着慌忙逃窜,唯有他神色沉着,抄起不知何人落在墙角处的木棍。
挨着恶犬的撕咬,硬生生敲碎了恶犬半边脑袋,这才得以犬口脱身。
恶犬最后被剥了皮,熬成肉汤,供着流窜街头巷尾的大家伙开了两年的牙祭。
那一顿吃得痛快是一说,同行的也意识到这位是个狠角。
见他捡回个半死不活的累赘,他们也就嘴上笑话,并没有阻止这个小疯子。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再穷也连祸不到他们的头上。
而如他们所料,那半死不活的青年确实要不大行了。
这几日天大寒,破庙里简陋的草席根本没有办法取暖,骨骼硬朗的壮汉,寒冬腊月里吹几夜风保准也得头昏脑涨,更不要说浑身没一处落好的病秧子。
青年目光涣散,形容枯槁,眼看能见到来世的光景,他忽然没理由的叫嚷着要吃热腾腾的白面馒头。
他念叨着,自己要下去了,不能当饿死鬼,那样太没品相,投胎不好投。
都是吃残羹冷炙对付着活下去的“贱.命”,这白面馒头对他们来说是稀罕物,也就逢年过节有心善的主,他们大发慈悲能得一回。
眼下不着节气、不着节日的,哪有那么容易。
小乞索儿看青年念叨的模样,低低应了声,"好"。
为了这声好,他脑门当街磕出好几个血包,瞧着年纪可伶,路人不忍心给了两块铜板,他适才换了东西便匆匆往回赶。
他靠在佛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捧出个油纸包,掀开折角,将尚且温热的馒头塞进对方的手里,说:“吃吧”
没有痛哭流涕,不舍道别,乞索儿似乎很清楚青年要死的事实。
“吃完记得给我讲一段故事。”他缩着身子倚靠在青年身上,声音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