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后边的付时弈则变成了两父女的拎包客,大大小小的商品占满了他的手臂,两父女才住了手。三人在肯德基吃了晚餐,才不疾不徐出了商场。天色已晚,打的车还没来,几人躲在商场巨大的灯牌下躲雨。

    妞妞一点点啃着手里巨大的七彩棒棒糖,动作很秀气,生怕一个大力把棒棒糖咬碎了。目光落在湿哒哒的街道上,灯光的倒影明明灭灭。一个人影裹紧身上的衣服,一闪而过。妞妞会注意到她,是因为她没带伞,她都能想象出雨水从她发梢一滴一滴滴下。她咬紧棒棒糖,磕得棒棒糖咔嚓作响,她突然道:“那个人,好眼熟哦。”

    蔡铭道才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人,她在长廊的另一头,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卷紧大衣把自己蜷成一团,完全顾不上地上是否干净。

    竟然是个流浪汉么,看娇小纤细的身材,竟然像个女孩子,这样的天气,流落街头...

    蔡铭道想起了昔日自己的经历,心里涌起不忍。他向付时弈投去求助的目光。

    付时弈抱了一怀抱的东西,不方便腾出手,对他说:“去吧。”

    蔡铭道牵着妞妞的手站到女人身前:“这些钱给你,你去找个宾馆住吧,下雨天住外面会着凉的,你一个女孩子...”

    颤抖的身体停止抖动,藏在湿发后的眼睛望了过来。

    那确实是一双熟悉的眼睛。蔡铭道震在原地,手停在空中,进退不得,那双眼划过蔡铭道手上的毛爷爷,落在旁边的孩子身上。

    “妞妞...”

    手上的棒棒糖掉到地上,碎成一地渣。

    妞妞张张嘴,艰难的喊出声:“妈妈...”

    女人扑过来紧紧拥住孩子小小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一声比一声心碎。

    几天不见,胡明娜竟以如此狼狈的状态出现在他们面前。

    两位男士做不到把一个独身女人扔在街上,回程的路上把胡明娜也捎上了。

    胡明娜接过蔡铭道给她临时买的干毛巾,一边擦干头发,一边自嘲:“很好笑吧,我当初害了你,现在自己也吃了这趟苦头,真是天道好轮回。”

    蔡铭道摇摇头。他经历过,明白其中的苦,笑不出来。

    “美玲和我彻底断了,她以死相逼,要我离开,说我严重影响了她的正常生活。我的死缠烂打,让周围邻居看他们家的眼神都变了,这令她十分焦虑,虽然她的老公并未表态。无论她和她老公是怎么开始的,我们两个的相爱已经是过去式,她已经没有当初那种与世界对抗的勇气和我在一起,她劝我人要活在当下,向前看,扛起一个成年人应有的责任,而她的责任就是她的家庭,她的父母子女,那其中,唯独没有我,我彻底失去了她。我想起我的妈妈,她一个单亲妈妈,辛苦把我拉扯长大,再没有组建家庭,而我,却在青春期最叛逆的时候,骗了她,让她颜面尽扫。哈,爱情是什么?能当面包吃吗?我这一辈子是不是很失败啊?”

    街边的路灯一列列后退,就像命运前进的轨迹,没有倒带的可能。

    “我想办法回来,回来找我妈,那是这个世上唯一和我血脉相连的人,可是,我家里的房子已经住进了陌生人,我的妈妈,也不在了。”胡明娜捂住脸抽泣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指缝溢出来,落在地上,女人的眼泪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自从叶喜儿和祝云珍大闹一场后,叶喜儿的日子并不好过,在村里没少受冷眼和排挤。她日日坐在庭前盼着女儿回来,痛苦又煎熬,那些长舌妇一人一句,什么她女儿肯定和人私奔了,什么国外允许同性恋结婚肯定在国外定居了,把她最后的幻想打的稀碎,她卖了房子,烧毁了女儿所有的旧物,离开了胡家村,不知去向。这事,上一次回乡下,他们已经有所耳闻。

    妞妞伸出手,接住那些断线的珠子,滚烫。

    她的小手抚上女人的发丝,动作放的很轻,生怕把她碰碎了。一起生活几年,早已有了感情。“妈妈,若你没有地方去了,暂时和我们继续生活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