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萍在电话里安慰她说:“记得在北京时老师的话吗?瑜伽就是在安和与宁静中追求身心平衡,气场有时候就是一种精神能量,不在乎一个教练说话声音的大小,示范动作时的柔韧度高低,更多是讲求他如何传递内心的爱,通过他的眼神、语调、手势、表情,让大家能够在他的引导下深入理解瑜伽所追求的精神境界。你说的为人处世的老练程度,当然更加搭不上边。小瑜,我觉得你的气场也十分强大嘛,你看,第一次上课就把他们给统统镇住了,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开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万事开头难,我相信你会越干越好的!”

    范萍的温暖和信赖给了唐沁信心和坚持下去的力量,而唐迪的建议和要求又促使、鞭策着她不断努力地扩充自己的知识,认真地对待每一次课程的安排。

    康成规定每位兼职教练每次上课必须签到,此外每个季度准备一份教案大纲以便俱乐部做宣传之用。唐沁做的远远超过了这些,她把学校里学的体育教育理论拿到瑜伽课上来活学活用,不但课前准备教案,课后还做小结,甚至还把一些学员讲述的个人身体状况存档记录下来,课上特别关照他们在练习瑜伽时如何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做适度的姿势调整。

    唐沁的努力为她带来了好评和友谊。从班上的学员到俱乐部的经理,从前台的女孩到俱乐部的其他教练,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喜欢上了她,而她也因此越干越欢了。

    几周前一个周末的午后,当唐沁正聚精会神地在电脑前搜集和整理瑜伽练习中熏香的选择这方面资料时,捧着饭盒的室友刘芸出其不意地站到她的身后嚷嚷道:“哇!不会吧,折腾了一个上午还没完啊,你的钱也不好赚呀!”

    唐沁头也不回地应道:“什么?哦,你不是一直说这年头最便宜的是学生的劳动力吗?”

    刘芸摸了摸唐沁的脑袋,用无比爱怜的口吻说:“可怜的孩子,真让人心疼!要不是我今天病了,本来还想带你去我们的老乡聚会呢。看你忙得连相亲都没空,偶都急得吃不下饭了!”说着把吃了一半的饭盒放在唐沁的桌上补充道,“哎,帮个忙,待会儿帮我打瓶水好吗?”

    唐沁爽快地说“好”,同时把刘芸的饭盒还到了她自己的手上说:“小姐,动弹动弹!自己倒去。”

    刘芸在会计系读研三,有点刁蛮小姐的性子。唐沁刚搬到宿舍的时候,两人一间的共享空间被刘芸独霸了大半壁江山,唐沁把两个箱子塞到床下,学习用品塞进桌子,就再也没有了自己的地盘。房间的书架上、墙角里、屋子中央,到处是刘芸的东西。唐沁动手帮着清理的时候,刘芸很是不客气地指责了她一顿,说她没规没矩,唐沁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急得只想哭。

    这时远在北京的父母刚好打电话给她,串线电话上一人一句地问她“怎么样了?”“生活上还习惯吗?”“和室友相处得好吗?”“东西都放得下吗?”唐沁握着手机冲到走廊上,眼泪便忍不住流下来。她想起自己在父母面前曾经是那么兴奋地为独立生活而雄心勃勃地计划,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心里不禁一阵一阵地难受。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终究什么都没有说,竭力做深呼吸让语气平静下来,告诉父母“一切都好”。

    可一切都不好!电话一挂,她就飞跑下楼,躲到宿舍楼边的树荫下,对着滚烫的手机向范萍哭诉到半夜。

    范萍从小就过集体生活,对这些小事见怪不怪,她和颜悦色地安慰唐沁说:“别难过了!你想啊,你入学后就没在宿舍里住过,她当然可以随意放东西喽。现在呢,你才搬去,她多少有些不习惯,没有马上给你腾出地方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她乱一点就随她去吧,这你也管不了。每个人的生活习惯都不一样,我们不能强求别人按自己的标准来行事,你说对不对?要是我啊,找机会好好跟她谈谈,大家合用的地方应该腾出一些来给你。如果她实在不好说话,你就先把这事放一放。大家都是在外求学,一个房间就住你们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需要互相帮助的时候,尽量好好相处。等你们彼此熟悉了,一切自然会慢慢好的。如果她真的又刁蛮又任性又胡搅蛮缠,你就和她保持距离。到我这里躲几天也好,大不了搬出来住也好,哪有解决不了的事?”

    范萍的话仿佛给唐沁吃了一颗定心丸,回到房间,她抱着范萍送的‘新家’礼物―――她最喜欢的薰衣草干花做的香包上了床。

    花香袭人,一夜无梦。她睡得踏踏实实的,以至于第二天醒来时自己都不敢相信:一个伤心过度的人居然可以没心没肺地睡得那么死!

    不是她唐沁没心没肺,而是范萍料事如神。这点足够让唐沁不得不佩服万分。

    数天后,当唐沁主动提出为偶感小冒而发懒赖床的刘芸打饭时,宿舍里友谊的火花就擦起来了;一周后,当她为懒惰的刘芸第N次打饭时,友谊的火苗就窜得老高;一个月后,当她为耍小性子的刘芸第N次接男友的求饶电话时,友谊的烈火就熊熊燃烧、势不可挡。

    唐沁是个挺容易受别人影响的人,从前跟着范萍当可爱的小尾巴,如今又跟着刘芸大练唇抢舌战的基本功。搬进宿舍没几个月时间,唐沁不但不费一兵一足就收复了失地,并且偷师学艺,可以兵来将挡地和刘芸打嘴仗。

    被迫接过饭盒的刘芸苦着脸说:“狠心的家伙,看我头昏脑胀、鼻塞耳鸣的,也不可怜可怜我!晚上买小炒,分你一半好不好?”

    唐沁盯着笔记本屏幕,没好气地告诉她:“晚上等小炒的队伍死长死长的,我忙得要死,没空帮你排队!”

    看到唐沁一门心思干活的样子,刘芸被刺激得突然来了劲,拉过自己的椅子坐到唐沁旁边胡乱唱道:“天凉好个秋,鱼儿要上钩呀,鱼儿要上钩!”看到唐沁不理不睬,刘芸便强行夺过她的鼠标故作正经地说:“小鱼儿,你都老大不小啦,别老忙着瑜伽课,一个劲围着那堆横挑鼻子竖挑眼、没事就家长里短的女人瞎忙活,认真考虑一下把自己解决掉!”

    唐沁一听便乐了,鼠标也不急着抢回来,摇着头晃着脑说:“急也不急,不急也急,不是不急,缘分没到。”

    “死孩子!‘缘’字怎么写的知不知道?一只鸟拖着一根线,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你不出去放长线,哪里来的大鱼啊!”刘芸伸出两只胳膊比划着大鱼让人恐怖的长度,自己憋不住先大笑起来。

    唐沁也大笑,但刘芸的话到底触动了她的心事,那个下午后来的时间里,她变得神思不定,什么都干不了。内心深处,她是很想很想恋爱的。和刘芸从大一就恋上的经历相比,唐沁那会儿也恋过,只不过是在梦里,这已经够糟糕了!可是更加严重的是,她梦到的还是别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