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牙将针扎了进去,注射器里泵满鲜红的血液。颜竹按上棉球,做了手消,再被驱赶着拉心电图。
那天的心电图一天拉了四十多台,拉得她骨头嘎吱嘎吱地响,回去的时候恨不得直接趴在床上睡一觉。
……
秦迟秋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她目光透着好奇:“为什么最后来骨科呢?”
颜竹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半,还有半小时。
…………
大部分的病人没有颜竹想的那么可怕。也没有想象中很激烈的矛盾冲突,虽然确实存在,但只是少数。心内的老人们是常年待在这里的,一段时间过去,颜竹基本熟悉了他们,而他们也基本把这群新来的实习生从名字到籍贯摸得清清楚楚。
她第一次测血糖的老人唱歌儿一样喊她的名字,也很愿意和她交流,病人们都很好,每次测血糖会顺便问一嘴该怎么控制饮食啊,该注意些什么,时间一久,久病成医。
从穿上白大衣之后,心态上也有了一种微妙的转变。之前的“救死扶伤,生命无价”不再是一句空谈的口号,戴着胸牌不知所措地走进病房接触第一个病房,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着颜竹——看,现在到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在接触第一个病人的时候,颜竹还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反复问自己——真的做好准备,成为一名医生了吗?她真的能做好吗?
老人们会聚在一起闲谈,彼此交流心得经验。颜竹有时候经过,会被他们拉进来一起聊天。
她的第一个病人依旧会在测血糖前求神拜佛,颇有仪式感地念着佛祖的名字,然后颤巍巍地伸出自己布满针眼的手。
交代情况的时候不能太学术,要闲谈一样跟她聊天,老人家总对她絮叨:“我活够了,八十多,活得够久啦。”
颜竹在心内没经历过几次抢救,这是一个相对安稳的病区,没有急诊那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繁忙和紧张,要么装起搏器要么做消融,根据病人的情况调整用药。
老人的状况不太好。到后面,她只能躺在床上,护工帮她翻身的时候,起皱的皮一层一层堆叠起来,几乎听不见她的呼吸声。颜竹站在她的病床边,也听不见她一句笑呵呵的“小医生”或“小美女”。
她的孩子决定放弃抢救。
颜竹静静看着血压一点点降下来,最后彻底消失。
钝刀子磨人太痛了。
而骨科相对其他科室是一个重症患者较少的科室,或者说,有些急诊来的病人根本没有时间和医生产生感情便已经无能为力。
…………
颜竹:“可能是因为骨科最挣钱。”
作为医院最能赚钱的科室之一,颜竹这么说确实在理。
秦迟秋听到这个答案笑出声来:“好好挣钱,对了,你今天是不是有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