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大笑道:“好了好了,再说下去,朕都脸红了,原以为成熟了许多,没想到一张嘴还是熟悉的混账味道,子正啊,这辈子怕是稳重不了了。”
“臣已稳重多了,最近在家好吃懒做,昨日照过镜子,臣发现自己既稳又重……”
李世民笑得喘不过气来,连连挥手道:“行了,子正莫说了,朕已很开心,不必再说了,哈哈……”
一边笑一边喘息,李素听出李世民的气息仍旧虚弱,甚至比上次见他时更虚弱了,待李世民平复下来后,抬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儿,道:“朕知道子正是为了逗朕开心,让朕高高兴兴的……子正的心意,朕领了,是个好孩子,见渐渐成为了大唐之栋梁砥柱,朕很欣慰。”
李素垂头道:“臣有今日,靠陛下宽容的胸襟。”
李世民叹道:“说错了,朕不是对任何人都宽容的,正因为有大本事,可以为国所用,朕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宽容,若只是个平庸之辈,恐怕朕早已容不下了。”
李素一凛,他听出这句话里有别的意思,无奈自己的黑历史太多,一时竟不敢搭腔,生怕勾起李世民遥远的回忆和怒火,下场堪忧。
李世民看着他笑道:“子正为何不说话了?是心虚了么?”
李素飞快眨了眨眼,道:“臣非圣贤,当初年少轻狂不懂事,难免做过几桩错事,此时回想起来,臣羞愧无地,委实愧对皇恩。”
李世民点头:“不管的悔恨是真是假,总算也有敬畏之心,朕便当说的是真话吧。”
顿了顿,李世民缓缓道:“今日朕分别召见朝堂文武重臣,都是单独召见的,是最后一个,子正,在朕的眼里,已是朝堂重臣了,和长孙无忌他们一样,未来不久,也将成为帝王的左膀右臂,还望子正谨言慎行,勿负皇恩。”
李素急忙行礼:“臣一定尽力,只不过臣年纪不大,或许偶尔还会闯点祸,还望陛下仍如当年一样对臣手下留情,臣保证,臣闯的祸一定不会太大,不会让陛下为难……”
李世民又大笑起来,笑声渐歇,神情忽然浮上黯然:“往后若闯祸,宽容的人已不是朕了,其实,朕还真怀念当年不断闯祸的样子,当时朕听了只会生气,有时候恨不得一刀砍了,可是如今再回忆起来,却觉得挺有趣的,也算是我君臣的一段往事,一段佳话吧,未来的青史不会记载这些,往事唯有我自知。”
李素听懂了他的话,神情不由怆然起来。
“陛下,您还是春秋鼎盛之年,区区小病微疴,一定会好起来的,大唐如今已有了盛世气象,是陛下与朝堂诸公殚精竭虑的结果,难道陛下不想亲眼看到盛世来临,百姓士子们齐声赞颂陛下功德么?不想看到吐蕃,高句丽,西突厥的君王来到长安,跪在太极宫外,向陛下朝贺么?”李素越说越悲怆,眼眶渐渐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落下。
李世民露出神往之色,显然,李素所说的都是他毕生的心愿,他也很想见到那一天。
“见不到啦,哈哈,朕虽是天子,却也难违天意,当初若朕能纳子正之谏,暂缓东征高句丽之战,哪怕朕在东征战场上能听进子正的劝谏,不那么轻敌冒进,或许,朕的寿数还会长一些,许多心愿或许能够亲眼见它实现……”李世民黯然叹道:“时日无多,朕……真的舍不得这天下啊,都是当年一刀一剑拼了命挣下来的,朕自问一生洒脱,临走还是着了相。”
李素沉默无言。
抬头再看李世民时,李素分明看到他的脸色红润得不正常,于是心中一凛,心中情绪激荡难平。
“陛下,您……好生养息,莫说太多话了,待陛下身子好了以后,臣愿陪陛下饮酒,奏对,甚至陪陛下再次亲征高句丽,臣……还有很多本事没掏出来给陛下看呢……”李素语声哽咽道。
李世民笑道:“朕知道有很多本事,这一身本事啊,也不知跟谁学的,委实高深莫测,不过朕知忠心,也就不寻根问底了,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也经历了不少凶险,一身本事能够为朕所用,着实给朕立了不少功劳,朕很欣慰,也很庆幸,当初能发现这个人才,一直是朕引以为傲的事。”
“臣会为大唐再立新功的,只求陛下亲眼得见……”李素哽咽道。
李世民悠然叹道:“朕看不到了,但雉奴看得到,与雉奴向来交情深厚,成为君臣后,想必也不会差,雉奴是朕特别宠爱的孩子,老实说,作为下一代的大唐皇帝,他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尤其是他性子软弱,凡事忍让过甚,临事有些优柔,朕实在很担心将来那些老臣们会倚仗身份辈分欺凌他,子正,是雉奴的好友,在朕的印象里,雉奴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位好友,朕不在了,要好好辅佐他,莫让他犯错,也莫让别人欺负他,朝堂有在,朕才能放下许多担心,答应朕,一定要好好的,忠心的辅佐雉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