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夫的女儿看到父亲哑火了,又继续道,“爹,打小你教我读书写字,我看着你晒草药给人治病,你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吗?所以我才会说跟你学医术,可你不让,你说我是女儿,以后只要学会女红做饭,嫁人就好,行医一道不适合女儿家做,而且祖上也有规矩不能将自家的医术传给女儿。”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微微红了,“爹,我只想像你一样,做个能治病救人的大夫。”
盛大夫看到女儿眼眶里的泪,突然觉得心中郁结了一股气,女儿的声声质问其实也打在他的心里,可是,按着规矩行事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他到底又有什么错?
而且这世道哪里适合女子行医,他不希望女儿因此蹉跎了婚姻,以后老了连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遂硬着心肠直接拉女儿回去,“总之这事没商量,爹这也是为了你好,等你以后懂事了,就会知道爹是为你着想,还有,以后不许再与这种烟花之地的人来往,听到没有?”
他惟有这样才能把女儿拉回正途。
那治艳的中年女人看到盛大夫如此嫌弃她们,顿时朝他“呸”了好几口,不过到底因为他是盛姑娘的亲爹,她也不好太过态了,看到盛姑娘朝她求救的目光,她只能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亲爹管教女儿,放在哪里都不过份,这世道就是这样,她自己也是被亲爹卖进烟花之地换银子给兄长娶媳妇,那时候无论她怎么求,亲爹都不肯退让,直说家里太穷,她命不好生在这样的农家,如果不卖了她,她哥就娶不上媳妇,家里以后就要变成绝户了,他也是不得已的云云。
小时候还信了亲爹这番话的邪,及长后,见多了世态火凉,顿时也就明白了,不就因为她是女儿身不能传宗接代,所以第一个被牺牲的就是她。
所以,此时她能做的就是朝盛姑娘挥挥帕子,让她先跟盛大夫回去,省得父女俩有了隔阂,在她眼里,盛大夫这亲爹当得还是不错的,至少盛姑娘的各方面待遇都不差,可见盛大夫对她还是很上心的。
陶姚看着盛大夫强拉着女儿要走,而他的女儿却是不服气地挣扎着,她实在看不下去了,遂上前拦着盛大夫的路,看到他黑着脸看自己,她仍是道,“盛大夫,强扭的瓜不甜,这样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也不好看,是不是?”
盛大夫的女儿一看到有人出来阻止她爹的蛮行,立即就跳了起来趁她爹呆怔的这一会儿功夫,挣扎开她爹钳住她的手,直接就蹿到陶姚的身后,一脸倔强地看着她爹,明显就是不服输。
“陶姑娘,这事与你无关,你不要多管闲事,青儿,你给我过来。”盛大夫冷着脸与陶姚说话,最后更是喊女儿到自己身边来。
“我不,你就会用武力来镇压我。”盛青怒道,“你从来就不想关心我想要什么,我做什么事会欢喜,你就喜欢将你的意志强加到我的头上……”
“盛姑娘,稍安勿躁。”陶姚看到盛大夫已经因为女儿的一番话,头顶都快要冒烟了,现在再说这些话去刺激他并没有好处,这个时代的男人大多都是大男子主义的,想要赢得自己渴望的东西,还是得讲点策略的。
“陶姑娘,我听你的。”盛青立即双手巴着陶姚的手臂,一副她乖乖听话的样子。
躲在暗处看着的傅邺表情又黑了,这个什么盛姑娘年纪比陶姚应该大一点,所以身姿也比陶姚高一些,更何况如今这姑娘还做男装打扮,这样巴着陶姚,就像一个男的揽住她一般,怎么看怎么碍眼。
不悦归不悦,他只能把这股气往肚子里吞,他若是冲动行事,别说获得陶姚的好感了,只怕不被她更记恨都难。
想明白后,他继续在暗处看着前方事态的进展。
此时的陶姚看着盛大夫的脸色的怒气,突然道,“盛大夫,听你说过你的医术来自祖传的,而且你也只有盛姑娘一个闺女,那这身医术打算传于何人?”
这个问题让盛大夫愣了愣,这与他们父女的争吵似乎不太相关,不过他还是答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祖上的规矩就是如此,青儿她毕竟只是个女儿身,按规矩不能学医……”
“为什么女子就不能学医呢?”陶姚道,“盛大夫,祖上的规矩就不能改吗?有些事情不是不能改,而是你太顽固了。”顿了一会儿,她有些惋惜地道,“盛大夫,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的一身医术无法传承下去,这是多么大的损失吗?譬如这生肌膏,它就十分好用,明明可以造福众生,可因为墨守成规,等你不在了以后,它就要永远消失在天地间,你的心就不痛吗?”
盛大夫的脸色微微变了,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有时候拿着自家祖传的医书看了又看的时候,他都痛心后继无人。人人都说他不再续弦是对亡妻的怀念,只有他自己知道真实的情况不是这样的,他早年还怀着要一腔要造福苍生的高尚情操,成亲后,刚好大兴王朝的边境地区爆发战事,他怀着满腔热情随军队出发当了名军医。
战场上瞬息万变,哪怕他留在后方医治受伤的将士,也要随着军队转移,后来有一次,他的行动慢了就被敌军赶上,也就是在这一次,他受了伤,好在被他救治的士兵最后硬背着他回营,他这才捡回了一条命,可从此,他也丧失了生育能力。
回到家来,妻子在他离家前就已经怀有了身孕,生下的却是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