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批孩子，被当作英雄的后代，从小接受最精英、也是最仇恨的教育。少时，有人带我们去参观父辈的纪念馆。那些墙上的照片、那些留存下来的物件，让我一辈子忘不了。你知道那都是些什么吗？”
看着檀晔伤感的目光，滕仑继续说下去：
“那是一具具被剖开的身体、各色各样扭曲的脸、被制成标本的头颅、喷色成鲜艳缤纷的人皮……那些照片和展品被当作英雄事迹来讴歌纪念。看着同行的少年个个一脸的痛恨、一脸的自豪，我站在那里惊慌失措，脑袋轰隆隆的，回去后整夜整夜地做着噩梦。我从不敢告诉别人，其实我从心底，一点也不为我父母做过的事感到骄傲。我觉得，若我有资格去恨洛晗小姐，她应有更大的理由来恨我。”
檀晔无声地望着他。
“我们这些年，手上沾满了鲜血。但我自认为，那些大多是不得已的必须。可是她……我相信你也有同样的感觉，她和我们从前接触过的经过严酷训练、手段险恶的帝国间谍，完全不一样。我从未从她身上感受到敌人的气息。所以，”滕仑望着檀晔的眼，“若杀戮只是为了仇恨，又与魔鬼何异。”
檀晔垂眸沉思。他的确也不觉得洛晗是被派来的间谍。
可是，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联邦？
或许——檀晔眯起眼，地下王国民不聊生，时不时有走投无路的人冒死出逃到地面，可能她也是这样来的吧。
这样想着，他不禁隐隐心疼起来。
滕仑一脸凝重道：“只是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一来还牵扯着另一个潜在我们身边的人，更严重的是，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所以，我还是尊重你的选择。不过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檀晔点点头，低声道：“他们的身份要绝对保密。”
滕仑应道：“我已经把所有可疑的痕迹都抹去了，不会再有人发现。”
“还有其他人知晓吗？”
“曹玉在几个月前曾派人去调查过。”
檀晔深沉地眯起眼，思忖片刻，淡然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宣霖。”
“当然。”
“滕仑，”檀晔叫住滕仑离开的背影，“谢谢你。”
滕仑浅浅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檀晔仍旧静静坐在原处，凝望着朦胧又凄惨的月色。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回顾往昔的一幕幕，原本曾有过许多细节，可以让他心生怀疑。
生性敏锐的自己为什么从没想到过，只要把她带到医院，做一个简单的验证就可以。
究竟是没有想到，还是自己根本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