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没由来一颤,纸张飘飘而下。沈妙书喉咙发紧。
那是一段书信格式的字迹,亲切平淡,思慕也只在粗略几眼间就读得明白。
搁在早些时不算令她惶恐,虽有违宫规,但李沐凝之于圣上,从降生至今就有多个破例,最多不过是反对,象征的惩处,且京横往日为人,知晓的都会放心,沈家不必担忧圣上因此猜忌。可此时亲眼见到这些,惊异他们的联系自然有,余下的,与其说惶恐,不如说...哀戚。
檐下银铃应景的带来风的消息,下意识瞥去。其实蛛丝马迹早就存在,她一直未将它们牵连。京横也喜欢悬铃听风,禁宫西南的小园种的是海棠。深宫里少女将心事藏得深,用最隐晦的方式流露情真。拂过银铃的风却无法再越过宫墙去四角天空之外,见另一个等它的人。
少女而今生命垂危,少年早已泉下埋骨。
李隐不说话,好像还在等沈妙书说什么,咬牙抑制声音发颤,开口却闷得有些嘶哑。
“但是......儿臣庶弟一年前就没了。”
李隐的目光在她面上定格一会儿,忽而一笑。
“朕知晓。就是想确认,是不是一个人。
钟氏愣了愣,她看的一封后半段,李沐凝写些琐事,没瞧见沈纵,是以不太明白。想让婢女捡起掉落那张自己也看看,沈妙书却一咬牙直接跪下。
“儿臣有罪。庶弟离世已有些时日,却今日才知晓此事。沈家教子无方,儿臣为其长姐也未曾察觉管教,今人已死,却仍惹公主记挂,有损公主名节,是沈家大过。儿臣愿领责罚。”
“你这孩子慌什么。如你所言,人已没了,记挂是沐凝甘愿。”不甚在意的笑笑,李隐抬手示意人起来,温和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似在酝酿一场风暴。随即,长叹一声,“果然为人父母都是一般,朕自认对沐凝当是慈父,于仪卿的亏欠也尽施于她身上,只是再亲近,年复一年,年岁长,距离也长。这些事她不说,旁人也不察觉。瞒到今日,这宫里,倒像粉饰太平。朕原来,是个昏君。”
言语含笑,冷意众人却都听出来。尤其末了一句,出口,在座皆大惊,慌得一齐俯身喊“陛下息怒”。
“朕不怒,理天下,糟心伤心黑心无心之事见得还少?朕就是想不通!这些!这些!涉及生死!这孩子为什么还闭口不言!”
众人的恭谨反似给了人爆发的契机与氛围,随手一抓案上的一沓,李隐狠狠摔在地上,翻飞纸页里两步走到跪地的刘贵妃面前,声音又回复阴沉压抑。
“你知道为什么么?”
刘贵妃不语。
李隐冷笑。
“你不知道。你若知道今日沐凝不会躺在这儿。是人母却不配为人母,朕见得多了,可未想竟就在宫里,有人能装多年,蒙旁人甚至蒙朕的眼睛!刘疏音,你自己蒙得都快信了吧?啊?”
跪地的女人微微一颤,抬眸,惶恐又不解。众人莫名着,刘贵妃已开了口。
“陛下息怒。沐凝现下情形,确是臣妾为母失职。臣妾有罪。”
“你罪该万死。”
李隐好似看不见因提及女儿贵妃眸中欲落不落的泪水,附身靠近,淡淡一句让女人僵住。怔怔抬眸对视,那好似不仅仅是气急之下怒火的眼神,刺骨的冷意,已在最底层渐渐结成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