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动作不觉快了，三下五除二开了绳子，不及去取她口中布条，一道掌风袭来，左颊一痛，“啪”,竟是江可芙扇了他一巴掌。
始料未及，李辞懵了。解她脚踝绳索的手一顿，再抬眸，她已自己拽出口中布，却不说话，紧抿着唇，死死盯着他，好似在克制情绪。
心中一动，李辞低头，解绳子的动作轻了，片刻，低声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用！”
一撇头，唇抿得更紧。抬手，李辞想将刚才扔去的衣服给她披好，却正看见江可芙侧脸上泪珠，不声不响的，还从眼角滑出，大滴大滴往下落。刚才那些，还有此前日子，她定是，怕极了。自责愧疚更深，想替她擦一擦，却立刻被拍开。
“先把衣服披好。”
只能凑近，拿起外衣，搭上，江可芙一动不动。手轻轻按在她肩上，也不再反应。见不抗拒，缓缓将人揽过，另只手替她理理头发，终于将人拥进怀里，才发觉消瘦许多。
“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再打几巴掌都行，当务之急先带你离开这儿好不好？”
头被李辞轻轻按在肩上，江可芙不答，能知晓从被抱住一刻，就泪水决堤，却半点声音不出不肯露怯，只能凭肩窝上一片温热潮湿感知她的情绪。
只作默认，轻抚她发顶，李辞揽紧怀中人，臂弯一托将人打横抱起，不及行动，胸口忽然一紧被死死攥住衣襟。以为她有何不适，垂眸，却一下陷进眼底一片漩涡之中，下一刻，就听江可芙有些闷的颤音：
“李辞。你怎么总那么喜欢做旁人的主。”
又有泪珠开始争先恐后滚落，它们的主人却执着的瞪着眼睛。见不得她哭想擦一把又腾不出手，李辞哑然。急急张口想说什么却一时无从出口，江可芙已不再给他机会。
“谁要你做主！谁要你自以为是！呵！天底下只你最善解人意。你是再世释尊。转世如来。凭什么！凭什么你问心无愧做好人好像杀身成仁！我不愿承情，就要受这些罪！”
泪眼盈盈，看得李辞心中一痛。他确实惯会做好人，若扪心自问，替她着想里，到底是不是有希望他们都念他的好，希望不连累旁人只为自己心里过意得去，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算什么无私，不过是虚伪的自我感动。
尤其面对真正愿携手同舟的人，她接下去的话，令下意识的虚伪一览无余的让他无地自容。
“我上辈子刨了你坟？我欠你什么？见到你我顺遂过吗？本应该恨你，可他们都说你死了，又需死者为大。诈死有趣得紧呢，干脆躲到死啊。我都已经相信了，已经难受过了。可是，李辞，我已经窝囊到不是先生气了，心里跳出来的只有太好了原来没死啊。可是凭什么啊！凭什么，我以为你死了的啊......”
拳头捶在他肩头，胸口，不动声色的落泪终于还是变成发泄的大哭，讲到最后已有些语无伦次。李辞不语，这些天的经历已被迫让内心比母后离去后再冷一些，此刻却在江可芙的啜泣声里再次一败涂地。
当然不是第一次意识到对她的亏欠和不公，但以往总觉时日还那么长。南下时更是存着自以为是的舍身成仁，因接踵而来的事从未想过走后她的处境。此时人在怀里，感觉真切清晰，才开始追悔却又庆幸。
人与人间的相处会有“月满则亏”的，但终归太少，更多是未满且亏着许多，所以不管喜爱还是什么都好，还是要不遗余力的告诉她表现给她吧，毕竟世事无常，人生在世，哪儿有那么多细水长流的东西呢。
“对不起......高堂尚在，亲眷平安，你背后是江府，林府，我不敢奢求你为难，所以自做主张，不敢你陪我下注.....还以为这是最好的的安排，为直接跳过你的意见洋洋得意以为无私，却根本，是你遇险都差点错过的废物...”
将人放下，江可芙吸着鼻子不愿抬头。抬起她的脸，轻轻擦拭上面泪痕，虽任由李辞的动作，少女却还是斜着目光不与他有任何交流。末了将发丝替她绾在耳后，俯身，轻轻搭上她的肩，李辞只能去追她的目光。
“这种大事，自然不敢求原谅，我知道。但是现在这里不安全。所以先跟着我走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