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澄翘着腿斜倚在椅背上,用手里打了弯的马鞭轻轻蹭掉靴子边上粘着的泥。
他刚跑完马回来,听了这好一会儿的话,鞋面上粘着的泥已经干了,刮蹭间难免要有些“沙沙”的声音。
原本是不大惹人注意的,但是帐子里带着他也就三人,这会儿又都盯着他,等着他给个话儿。那点细碎的声音难免显得张扬起来。
说是等着他给个话,其实形势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回京都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过是哄着他,要他亲口答应了,明面上省去很多难看罢了。
顾澄专心致志地蹭了靴子,才悠悠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等了许久的东宫属官。
“听说太子殿下近日来身子不太爽利?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沈肆笑眯眯地应了一句“劳小将军挂心,托您的福,殿下已经大好了。”
“那还真是可惜。”顾澄撇了撇嘴,拎起茶杯盖子倒扣进茶碗里。
“茶也凉了,边关物资匮乏,就不多给沈大人多泡一杯了,大人请回吧。”
他这逐客令下的算是十分地不客气了,更何况事情还没算完呢。
但沈肆倒是也不恼,顾澄不大想继续看见他,那他就应承着一句走便是了,没必要非得逆着这小祖宗的毛。
很快,营帐中就只剩下顾剑清和顾澄父子二人。
沈肆走了,顾澄倒显得没那么张扬着一身的刺儿了。
顾剑清哪里不知道他满腹的不情愿,见他闷着头,不由叹了一口气。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顾澄站起了身。
顾澄握着马鞭的手指一松,散开的一头轻轻地抽在椅子扶手上,抽出“啪”的一声。他没吱声,把马鞭拍在了桌子上,径直往营帐外面走。
一只手已经掀开帘子的时候,才微微侧过一点头来,留下一句话来。
“今日收拾妥当,明早就可以启程回京都。”
顾澄把自己惯用的马鞭留在了顾剑清的营帐里,左右等他回了京都,估摸着也就用不上了。
皇上会召他回京都其实也并不算突兀,毕竟皇上对顾家兵权的忌惮也是由来已久了,更何况眼下还有一个和他不对付的太子在推波助澜。
想到贺泽,顾澄只觉得更加恼怒,这人果然是多年来如一日地让人讨厌。倘若没有他巴巴地在朝堂上使出些推波助澜的幺蛾子,他也未必就要回京都做“人质”。
没了马鞭,也就没了跑马的兴致。可却又耐不住心里实在烦闷,顾澄干脆顺手扯了一根枝条,轻轻抽在马背上,一路进城去了。
平津关虽说小摩擦不间断,但是到底没真打起来。附近城里的百姓也习惯了这种动荡的生活,所以即便身处边关,城里也摆了好些摊子,反倒是因为这个地理位置,有些交互的生意尤为兴盛。
还有半个月就要到七夕了,各色摊子上也难免有了点娇气,挂上了好些荷包彩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