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声音一传来,以殷六娘为首的无数道视线便绕过谢陵,齐齐投到了来人身上。
来人亦是一名年不过及笄的少女,发髻未梳,却于右边一侧留了厚厚的额发盖住了半只眼睛,一头墨发只用一根红绳系于颈后,
她身段极为高挑,几乎与谢陵不相上下,一身紫红色的窄袖胡服将她略显丰腴而婀娜的身段衬得恰到好处,高高立起的领口微微打开,露出精致而白皙的锁骨,显得人极为妖冶而风流。
她手握团扇,下巴微抬,眸中也似带着几分轻蔑,因此而显出几分对人不屑一顾的傲慢来。
也许便是她的这几分不屑和傲慢刺伤了殷六娘的眼,那殷六娘气得人都差点暴跳起来,指着那少女厉声吼道:“你说什么?说谁浪荡?”
“就是说你啊!”少女显出一脸的天真,摇着团扇诮笑道,“这你都听不出来吗?我可是亲眼所见,昨日酉时时分,隐香寺庙,一颗梧桐树下,你殷六娘与一位郎君相约黄昏,真可谓如胶似膝,郎情蜜意,连我见了都觉得无地自容?”
殷六娘的脸色顿时如霜打茄子一般紫红,又是羞愤又是恼怒,张牙舞爪的就要向少女抓过来,口中更是怒喊道:“徐三娘,你这个贱婢,你是在辱骂陷害我?”
“辱骂陷害?你说我辱骂陷害于你,那你刚才又为何以那般恶毒之语辱骂陷害谢家大娘子?”少女质问,又摇了团扇轻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想被人尊重,首先就得学会尊重别人!”
“你——”
“再说了,我可没有冤枉你,今日在蔡家的宴会之上,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们几个小娘子聚在一起商量,如何让谢家大娘子谢含蕴声败名裂,而首要的第一步便是要传出她必会入选东宫的名声,让她骄矜自满,然后再让她从高处狠狠的摔下来,最后羞愤自杀,主动让出太子妃之位!
你殷六娘还说什么,这叫作声东击西,以退为进,啧啧,连兵法都用上了,小小年纪心肠便这般歹毒,委实可叹!”
说罢,少女叹了口气,挥着团扇就要走,彼时的朱雀桥上也已聚满了人,无数道目光齐齐聚在了殷六娘身上,便连与在她一起的几个小娘子都悄然退开了脚步,与她保持距离。
那殷六娘自是气极,不禁就指了少女张口大骂道:“徐昭佩,你一个粗鄙不堪的丑丫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别以为你用额发掩了半只眼,就能掩藏住你那丑陋的胎记,也难怪,全建康城的郎君们都不敢娶你,你父亲就只好请求陛下,将你配给那个瞎子了!”
这话一说完,大街上许多人都不敢出声,纷纷退开了脚步,有的干脆也不再看热闹,而悄悄的避了开,谁都知道,这大梁最有名的一个瞎子那便是陛下的第七子湘东王萧绎。
但这个瞎子可不是随便让人说的,这是对萧家皇室的羞辱,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而这个殷六娘竟然就这般顺口说了出来,不过说完,她也后悔了,脸色铁青立刻掩了面逃也似的跑了开,被唤作徐昭佩的少女倒是没怎么动怒,而是似笑非笑的环视了一周围观的人群,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谢陵。
因为与周边人恐惧闪躲甚至是羞愧的目光不同,谢陵的眼中所盛满的是无尽的惊讶,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徐昭佩觉得好笑,便撩了撩额前发,笑问:“怎么了,谢小郎君,我长得真有这么丑么?丑到让你这般惊讶的地步?”
谢陵连忙道:“不,我只是对你的名字有点惊讶而已,另外很感谢你刚才的解围。”
徐昭佩刚想问名字有啥令人惊讶的,但听得后面一句后,又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看不惯那些人耍阴谋诡计而已,这事若是没让我碰上,我也许不会管,但既然让我碰上了,我就不得不管,举手之劳而已!”
“举手之劳之事,若人人皆能如徐三娘如此,这世间便可太平!”
谢陵忽然说的一句,令得徐昭佩扬唇一笑,不禁赞许道:“你这小郎,倒与别人不同,十分有趣!”说完,她望着谢陵由衷的笑了一笑,“听说今日晋安王殿下在这秦淮河上举办宴会,我应了邀请,就不再与小郎多言,告辞了!”
谢陵亦抬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