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所谓地勾勾唇角,伸手拍拍小孩儿发顶,杀意不知何时已然消散,如潮水退去后,留下一片令人无措的狼藉,但潮水才不管收拾。
一如燕无尘此时,他又带上几分笑,显然对“辣多味足”的馄饨要感兴趣一些。恰好女人已将三碗盛起,晨光熹微,一人快马疾掠而过,挨个儿去敲商户的铺子:“赶紧的,起来摆摊,这几天陈大人就要归乡了!”
待到三人快吃完了时,那马匹慢悠悠晃过来,马上的人跳下来,一双眼睛在四人身上掠过,问女人:“娟姐儿,这几位刚进的城?”
娟姐儿又下了一趟馄饨,闻言看了看四人,道:“瞧着是新面孔,加辣不?”
一听见辣,陈醋舌头下意识一麻。刘空满面的汗珠,辣红了脸,对女人道:“有醋吗?”
魏许看了眼燕无尘,实在忍不住了,哑着嗓子问道:“有麻酱吗?”
他本是问一问,并未有多大的期望。毕竟京师离这儿挺远,麻酱可能听都没听说过。
他本再欲补充一句“芝麻调制的”,结果面前就呈了一碟麻酱,用馄饨沾上,那滋味,一闭眼就恍然回了家似的。
这小城里,一个早点摊,普普通通的女子,竟有这般好手艺。
刘空却不大满意,又倾倒了一次醋,尝了后不满意地咂舌:“总是差点味道。”
女人听闻了笑了笑,问他:“可是安西人?”
刘空点点头,哎,终究不是故乡的醋啊,太不对劲了。
“那就对了,我没去过那里,味道不对劲很正常。”
魏许“哈”了一声,又吃了一口沾麻酱的馄饨,对她竖了竖拇指:“那你指定去过京师,这麻酱,味儿正!”
女人没有回答,那差役看了看她,目光带点探究与怜惜,又落在男人身上,触及那小女孩,有点恍然,突然对上女人的眼睛,心神一震,迷迷糊糊开口:“娟姐儿,囡囡这看起来比昨日要好一点了。”
女人将馄饨捞起,洒了葱花儿,再浇上一勺高汤,扑鼻的香,把碗端给他:“快些吃,不是要去当值?”
差役“哎”了声应了,低头吃馄饨,吞咽声起。
刘空总觉得自己这碗陡然就变得没有什么味道了,下意识抬头看燕无尘,却见他一门心思全在碗上,一边呛咳着一边吃混沌。
门派靠着青山,依山傍水,吴侬软语,口味是偏淡的。这种辣度他都受不来,在青山下长大的燕无尘却依旧面不改色地进食着。
他周身冷清,一双眼睛被刺激得血丝蔓延,脸庞越发冷白,仿佛越吃越没有活人气。
小孩儿不知何时被男人放在地上,走到差役面前,被摸了下头顶,踮脚把他那碗茶捧走。
差役:“嘿!”
“这囡囡,怎的小时就如此看脸。”说着摸摸自己风波里走来趟去越发粗糙的脸,又对女人道,“现在我信她是你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