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年后,当人类统治了世界,神兽却在地面上灭绝,成为泥沼里的骸骨,博物馆里的化石,孩子们的神话书里的英雄。
神兽中的幸存者,躲藏在地底深处千年,比如维京英灵殿下的地狱犬嘉尔姆、巨狼芬里尔……
还有,小镇墓兽九色。
神兽的共同特点是有现代动物不具备的特殊智力,寿命极其漫长,新陈代谢缓慢,甚至可以千年不进食不饮水。它们还能与极其危险的物质共存,比如带有放射性危害的灵石,重金属剧毒化学品等等。
秦北洋蹲下抚摸幼麒麟镇墓兽的鹿角,想象藏在它体内的那头幼年动物,至少已活过一千二百年,不知等到它长大成熟,会是怎样的形象与大小?就像这座“神兽博物馆”里的骨骸们一样惊人吗?
脑中的画卷越发清晰——从蒙昧的远古渐渐回到文明初期,回到铜石并用的尼罗河畔,回到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回到克里特岛的米诺斯的迷宫,回到黄河流域用青铜装饰的殷墟宫殿,最后神兽仍然活在甲骨文的世界里……
那是秦氏墓匠族起源之地,也是镇墓兽的起源之地。
神兽的秘密,就是镇墓兽的秘密。
秦北洋搂着九色,心中豁然开朗,一个千回百转的死结,从白鹿原到达摩山,从吉野古坟到巴黎,终于在北极墓穴中挥剑斩断。
但要真正打开这些秘密,必须回到中国,回到白鹿原,回到女皇武则天的乾陵……
继续行走——耳边响起冰棺里的奥丁大神的关照。
“九色,你能告诉我,如何才能逃出去吗?”
秦北洋看着它的琉璃色眼睛,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忽然,奥丁墓穴的尽头,“神兽博物馆”的边界,亮起一束幽暗的光。
他发现有道窄窄的石门,越靠近那束光就越刺眼,让他不由自主地遮挡眼前——他可不想变成奥丁那样的独眼龙。
穿过这道门,就像穿过一道光。
秦北洋看到了一棵树。
他确信这是一棵树,而不是一座陵墓,哪怕树干如此粗壮,直径犹如白鹿原的唐朝坟冢。他牵着九色走了不知多久,堪堪围绕树干走完一圈。到处是盘根错节的根须,也许延伸到方圆几十公里,甚至在奥丁墓室的地下。树枝在头顶数百米处徐徐展开。最底下的枝干粗壮如同房屋,向斜上方自然生长,几乎可以覆盖好几公里。不计其数的树叶,五彩缤纷的色泽,最多的是翠绿色,但也有枫叶般的红色,银杏般的金黄,冬天凋零时的枯黄,甚至咖啡色、深紫色与天蓝色,好像梵·高在梦中或精神病院所作的油画。
至于树梢?这棵大树的顶部?秦北洋完全看不到,太高了,高到巴比伦塔似的,接着一片混沌虚空的世界。
树冠完全覆盖了天空。
光,从密集的树冠缝隙间坠落,如同北极黑夜的星光,耀眼夺目。
他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是不是已经到了真正的冥界?或已经不在地球。
脑中闪过“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人家桓温是慨叹岁月流逝年华老去,秦北洋则是慨叹相比这棵大树,人类的短暂与渺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