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来,从激战到巧遇梦寐以求的木系法师,从尸山血海中杀出的少年郎不知怎地违背本心,踏上必死之途。早已心力交瘁的沈旭之出了马车,回到自己的那匹驽马上,伏在马鞍上,已然昏昏入睡。任凭驽马跟着车队踉踉跄跄的前行。
就这么从日出三竿到夕阳西下,沈旭之几次睡到要从马上坠落,却依旧在驽马上晃晃悠悠,像是一颗长在墙头的小草,只是晃悠,却不肯倒下。羊皮袍子睡醒了便从沈旭之怀里爬了出去,在四周旷野里面疯跑,无忧无虑,乐在其中。
傍晚,直到长长的马队之中,一名堪舆师选定宿营位置,沈旭之才醒来,迷迷糊糊的跟着把马车围城一个暂时的防御,一行人等在圈内升起篝火,开始做饭。
沈旭之坐在篝火前面发呆,看着那火苗腾腾升起,像极了昨夜那快船上的火系法师死的时候那般摸样。那年轻的脸孔,在元气反噬的时候竟然显得那样狰狞。也不知道自己打过去的石子有没有把他的牙磕掉,要是缺了一口牙,下了地府,吃东西会不会不方便。就是变成厉鬼也需要一副好牙口吧。
沈旭之想到那个缺了一口牙的小鬼,嘿嘿一笑,旋即有些黯然。可惜了,没有尸体。要不是为了那帮子兔崽子,一定要用刀把他干掉,把尸体找个借口藏起来,用刀分开来看看,这个时代的人,这个时代的法师到底和自己曾经在医学院学到的结构有什么不同,紧紧凭借雪山气海便有翻山蹈海之能。用刀子细细的分开看,到底雪山气海是如何联络的,为什么自己的雪山气海就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从体外走,太难太难了。那脉络到底能不能看见,要是可以,是否自己把自己切开,手动把任督二脉打开也行。
这么多年,想要打开修行的通天之路,这闭塞的任督二脉简直要了少年郎的小命。少年郎已然偏执的快要疯掉。
不过,沈旭之很快意识到,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吃饱饭就溜走,而不是解剖那个可怜的变成厉鬼的火系法师。
要走了,不告而别。马车上的那四拜到底算不算拜师,沈旭之没有细想。况且就是算的话,也没有必要陪着李牧那老家伙死掉吧,养儿防老,积谷防饥,大不了等他死了,自己把尸首寻到,找个地儿埋了,以后每年烧几刀黄纸,看那老头子喜欢喝茶,再带点茶叶,在坟头下上两盘棋,也对得起今日的教诲。
不过话说回来,那老头子也似乎没教给自己什么。用李牧的话说,师徒之间的缘分淡的很。
不过,似乎不好,李牧真的似乎对自己不错。少年郎踌躇着。
沈旭之正在胡思乱想,一名侍女站在自己面前,面色不耐,尖着嗓子道:“明公主找你问话。”说完便扭着小腰远远走去,生怕再和沈旭之说一句话便会弄脏自己的衣服一般。
沈旭之愣了一愣,看着那水蛇一般扭着的腰臀,忍不住想要上去踹上一脚。琢磨了一下,似乎自己和公主并没有什么关系啊,要问什么?难道要和老子私奔?沈旭之一边做着白日美梦,想着想着,嘿嘿笑了出来,一边向最大的那堆篝火走去。
“属下参见明公主。”沈旭之拱了一拱手,也不跪下,只是那么随意的说着。这时候的沈旭之有点点小期盼,自己要是被生生撵走,那该多好。那侍女刚要训斥,公主手轻轻一摆,示意沈旭之坐下。
这么和蔼?如此一来,沈旭之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诺诺的盘膝坐下。
“为什么不习武?”声音仿佛山谷里初春融化的小溪一般清澈,让人心旷神怡。虽然有些冷,但冷的让人流连忘返。
“属下武技在军营历练中已破境到感知境界。但在营中见过许多袍泽奄奄一息,属下心中不忍,可是边疆小营,无法配置木系法师,所以属下决定研究木系法术,能少死一袍泽便完成一分夙愿,少死一袍泽,便在心中立一分功勋。”沈旭之面色慈悲,说的慷慨激昂。这番话是沈旭之早就琢磨好的,要是周怀年在,肯定大马靴早都踢了上去。为什么学,当然是喜欢,要不是,干嘛学?
“妇人之仁!”公主面色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用一根缠着白色绸缎的木棍拨弄着篝火,火光一明一暗,映的那张俏脸上泛着无可言语的魅惑。
虽然在训斥沈旭之,但柔媚的话语声让少年郎怦然心动,全然没有一点点怒意。
“是。属下没出息,就是情不自禁。还请公主责罚。”沈旭之正气凛然的道。
“你那小宠物呢?拿给本宫看看。”
“操!本宫?大明宫还是正阳宫?”沈旭之心中暗骂,脸色却一直如常,道:“小家伙不知道自己跑到那去玩了,一会回来,属下带她过来。”
“回去吧。回到京城,你去研习处报道,能研究出点有用的东西,能多救点人,也算是了了你的夙愿。”看着那雪白的面孔,沈旭之忽然想到了一些很猥琐的事情。脸一红,浑然忘记了公主所要羊皮袍子的事儿,抬手告退。
远远的离开,沈旭之透过篝火,在角落里面看着若隐若现的公主的脸,心中绮念顿生。半晌后,定了定神,发现羊皮袍子出去疯跑,还没回来,把手指伸进嘴里,打了一个口哨,几息之后,还没有动静,沈旭之起身,站到马车上,极目远望。之间大概一里远的地方,一个白影在星光下上蹿下跳,似乎在召唤着自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