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数百丈,有块一人来高的苞米地,一个熊瞎子似的魁梧汉子正出没其间。
那汉子赤精着上身,古铜色的后背上瘢痕纠缠,成串的汗滴蜿蜒滚落,溻湿了腰间一卷破烂肮脏的百花袍子。
麻绳拴梁的竹挎筐搭在腰后,两只蒲扇大手左右开弓,咔咔咔咔的掰苞米。装满一筐,那汉子便走回田头,把苞米码放在一只竹木拖橇上,而后再往复田间。
这汉子是马奎隔楼的邻居,比马奎早来,是天界乐土头一拨的移民,大名唤作范德标,据说还是在中洲打下了江都的方衲座下八大神将之一,算是挺有来头的一个人。
不过到了这天界乐土,除开身上的冠带靴履,来头名望都没了半点用处,原本土里刨食的还是土里刨食,本来坐不垂堂的也是土里刨食,管它吃糠菜还是吃鲍翅攒下来的力气,都得老老实实的用到田里。
故此,草创之时,先者凿实吃了不少苦头,再有规矩森严,迈错了步子都要挨鞭子,这范德标性子躁烈,没少了给乡人邻居们做榜样。
等到费达勒现世,乐土之民陡然舒缓太多,相比农事,少有捺不住烦闷为上神歌功颂德的。那范德标却耐不得,祷词学得颠三倒四,念起来跟数羊似的,三五十只便鼾声大作,屡试不爽,生生攒不下一星半个的费达勒。没有费达勒便去不得供销社换神符,想吃饱肚子只能亲力亲为的下田做活。这不,农忙的时候,范德标起早贪晚的窝在苞米地里怎么也出不来了。
按说靠天吃饭也是将就的。乐土天时气候绝佳,‘土里插根木条子,秋后结根屋檩子’,少花气力,省着吃粮,总也能活。
只是这般,便吃不到供销社里偶尔会有的新鲜吃食,还有少见的新奇玩意。那范德标奋力赶着收成,留下口粮,多出来的粮食天界会收,辛苦些,怎么也能换点儿费达勒,给他寡淡到直要躁郁至疯癫的日子添补寥寥一点生趣。
马奎一边刷牙一边望风凉,心情慢慢好些,遂漱了口,洗了手,施施然的走去外间吃早饭。
新生活的日子还短,加之马奎有点运道,家里妻贤子孝,夫妻父子的关系也就磕磕绊绊的延续过来……费达勒伊始不久,可没少见了父亲不认儿子,媳妇赶走丈夫这种败坏纲常的丧德之事……都特么头发长见识短,就不想想哪天风向又变了,再想现找一个膀大腰圆的老爷们看家护院,那可是来不及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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