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进来又各自厮见一番,分宾主坐定,这头平陵御招手唤酒保过来。(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郎君可准备上菜了?”那酒保方才看陈诩看呆了,此时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客人都来齐了,听春风楼中松醪酒为长安一绝,便上一坛与诸位同赏。”平陵御见他看着年幼不由宽和地笑道,“至于果品、肉食,你只管挑招牌菜卖来。”
那酒保听了,便下楼去,不多时便端着菜品上来,平陵御一看,时新果蔬、八宝荷叶嫩鸡、黄酒烧鹅、五香酱驴肉,更有鱼羊做汤,尽使青花盘碟装了,另有一瓮米分青酒坛子装着佳酿。
那酒保站在一旁顺口报菜名,他年纪小,声音青涩还带着几分孩童的尖利,但却不觉得刺耳,一时说完领了赏钱便关了门径自去了。
这头席面上诸人不论熟识与否到底都没有是认识的,一时谈起各自遇见或于书本上见到的奇闻异事,倒也其乐融融。
酒至半酣,陈诩起身靠坐在栏杆上,一手执取一个青瓷酒樽,往江面望去,眉头微蹙,带着几分忧愁,这头薛海见了一时被他容光所慑,面上登时一红,讷讷道:“陈大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多谢薛家弟弟。”陈诩吃了酒,面如米分桃,他斜睇了一眼,却看得薛海心头乱撞,只觉得还未饮多少酒身子就酥了大半,只想着往日里长安城中有称呼陈家玉郎,他原本以为是世人以讹传讹,却不想陈诩果然容姿若神人!一时又想起自己身材微丰,便是站在对方身边也只是显出自己丑陋卑微来,心头不由酸涩,再加上此时吃了酒,酒劲上头竟一头撞在周堃怀中呜呜大哭。
周堃原本在与平陵御聊话本,他原以为这时间的先生都该是因循守旧,古板呆滞之人,却没想到还有如平陵御这样风趣的存在,一时间倒颇有几分嫉妒阿秋,但他一想阿秋待自己真诚,前些日子帮自己写了许多曲子,他有这样的良师,自己应该为他高兴,又怎能嫉妒他?一时到觉得惭愧,便想着与阿秋致歉,将将一端起酒杯,整个人忽然被薛海从后头拦腰抱住,后者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往自己身上蹭,周堃登时大怒,转身便往对方身上捶了几拳,见后者哭的越发伤心,叹息一声又哄孩子一般替他拍了拍后背。
“无趣。”陈诩见了冷笑一声,转头望着滚滚江水,又想到这一路过来在泰安城因着姬凛落水他命人追查,才发现父亲竟然早在十八年前便在泰安城瞒着家人置办产业,且听手下人说见那宅邸素日里只一个夫人带着一个小郎君并一个小娘子居住,说是当家的郎君经营着商队,常年在外走商,那小郎君月末十四五岁,小娘子也就将将十岁的光景,他忍不住又灌了一口酒。
同为男人,他大概能明白自家父亲的想法,初初迎娶母亲之时,他一是慕母亲颜色,二是彼时借着姬家姻亲关系坐稳了陈家家主的位子,当时也是心存感激;然而到了后来,妻子容色衰退,他官位升迁至握紧一州权柄,妻子的存在仿佛一日又一日的提醒他当年曾经的落魄,那几乎是他这一生最黯淡无光的日子。
然而一想到心思纯净仍旧万事不萦怀的母亲,他心头就一阵沉重,他几乎能够想象到这会给那个几十年与丈夫举案齐眉的女子带来怎样的打击!
“阿兄,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陈讯原本性子纯拙,如今跟在平陵御身边久了,眼界渐渐开阔,心知许多事情再不如之前自己理解的那样非黑即白,又一想到多年来始终照顾提点着自己的长兄,如今见对方眉目含着忧愁,他不由凑过去关切得开口。
“并无甚么大事。”陈诩看着胞弟,作为嫡长子他仿佛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他比胞弟年长八岁,看着对方从一个除了哭闹只会睡得小婴儿长成如今翩翩少年郎,他甚至可以说在自己心头,胞弟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只是如今父亲做下的事,他委实不愿说出来脏了胞弟的耳朵,只是这事情压在心底沉甸甸却教他寝食难安。
“阿兄若是不知如何是好,不如问计于先生,先生必有良策。”陈讯见兄长不准备告诉自己,也不生气,反而开口劝慰,且他以往所知所学不多尚不觉得自家先生有什么可敬之处,如今越是学得多,越是觉得学海无涯,也越发觉得自家先生高深莫测。
“我知道你径自去与阿铮他们猜拳,不必理会我。”陈诩听他这样一说倒是心中一动,且他今日与元昭相逢,与对方交谈一番,听得对方言辞之中对平陵御愈发推崇,
陈讯听了便又去寻韩铮说话,却原来霜降喝醉了闹着要改姓跟平陵御同姓,一时靠在平陵御身边,扯着他的袖子一叠声得唤“先生”。
这头过了万寿节周坚便要接任禁军统帅一职,他虽然也曾跟着朝中老将学习兵法,然而到底比不得姬凛调兵遣将多年,因此此时趁着酒酣耳热之时,正好出言请教。
王机仰慕姬凛久矣,且他素日里并未饮酒,今日喝了三杯便上头,好在他酒品如他性子一样,只在原地乖乖坐着,听着周坚与姬凛对话也不多言,时不时微微点头,又瞅着姬凛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倒是显出几分青涩的稚气来。
“咱们且行个游戏如何?”平陵御见众人大都还神智清晰,不由出言建议道。
“可别是什么吟诗作对,小爷我委实不会。”薛海哭过一场,此时还有几分抽噎道,“你们都欺负人,没回都是我一个人输。”
“那十二郎可曾想好怎样顽?”平陵御见他性子率直不由笑道。
“便玩儿那击鼓传花便是!”薛海双手抱头想了半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