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太后的主导下,朝中开始颂扬起杨廷和的丰功伟绩。
一切从杨廷和年少成名讲起,说他十二岁乡试中举,十九岁中进士,乃是天下间少有的神童。然后又说杨廷和参与编修《宪宗实录》和《会典》时,每次对内容草拟,作为副总裁官的时任宰辅丘濬竟不能更改一字,丘濬因此称赞他有良史之才。
说完才华又说孝义。弘治十二年,杨廷和祖母去世,他毅然抛下左春坊左中允这一前途无量的职务,回家丁忧,三年后才复出,错过了关键的为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天子朱厚照讲解、读书的机会。
反观某人,祖母去世竟然不归家丁忧,反而利用杨廷和不在朝的机会,通过巴结太子地位迅速蹿升,进而窃取高位,简直是恬不知耻……目标直指沈溪。
说完孝义又说官场成就。
杨廷和于弘治十一年主持顺天乡试,弘治十八年又主持会试,可谓桃李满天下;自从入阁以来,做事矜矜业业,为扳倒刘瑾立下汗马功劳……得,又把沈溪的功劳强行安排到杨廷和头上。
消息越传越广,很快便京畿皆闻,朝廷上下都知道,有人想要强推杨廷和接替谢迁卸下的首辅之位。
英国公张懋的府宅。
张懋仍旧跟平常一样与夏儒下棋。
如今张懋的身体大不如前,背后需要找东西靠着。尽管此时门窗紧闭,但他依然不断捂嘴咳嗽,然后侧首吐痰。
旁边立着两个侍女,一个端着痰盂,专门为张懋接痰,另一个则不停地拿着干净的锦帕为张懋擦拭嘴角。
“这步棋老朽终于看懂了。”
张懋一阵剧烈咳嗽后,突然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沈之厚此番回来,有很大可能会执掌朝堂权柄……随着谢于乔退下,朝中能跟他作对的人少之又少,这中间最不甘心的,恐怕就是张氏外戚一族了。”
夏儒手上捏着枚棋子,迟迟没有落下,心有所感之下,抬起头来,目光凝视张懋,神色间满是迟疑。
对旁人来说,可以在张氏外戚和沈氏外戚相斗中做出中立或者是倾向于沈溪的态度,以此确保自己的地位。
但夏儒却不行,因为他自己也是外戚,同时还是三家外戚中势力最弱的存在。因为张太后跟夏皇后的良好关系,以往夏家一向往张家靠拢,此番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夏儒心想“英国公明知我夏家跟张氏外戚走得近,为何非要在我面前表达如此感慨呢?”
夏儒脑子急速转动,突然问道“张老准备在沈国公回朝后,往哪方倾斜?”
张懋笑盈盈地望着夏儒,道“那依国丈的意思,本公该如何做才妥当呢?”
一时间夏儒不知该如何回答,显然他不想做选择。
张懋明白夏儒的心态,摇了摇头,“张氏一门以往无人可撼动,便在于先皇只有张皇后这一脉外戚,但自古以来皇帝只娶皇后一个的只有先皇一人……或许国丈现在还不甘心陛下另立皇后之事吧?”
夏儒此时已无心思考下棋之事,手上的棋子不由放回棋盒中,神色稍显焦躁不安。
过了好一会儿,夏儒才幽幽说道“自古以来,同时立两位皇后的,恐怕也是绝无仅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