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远诚丢下染松独自过去,两人四目相接,一个无奈委屈,一个不解担心。

    奉远诚问:“平波,怎么了?”

    夏明杰咒骂道:“该死的孙子!”

    奉远诚坐下道:“你在骂谁?”

    夏明杰道:“坜阳潘公子,是太府令潘维安的亲侄子。潘维安只有几个女儿,从小过继他当儿子养,潘行雄这次到詹,柳,射,豫四州督收御贡,是专程来覃城找濯樱的。”

    奉远诚在京都时听说过潘行雄的为人,算不上什么美誉。潘维安性情狡猾,给潘行雄安排的职位虽然不高,职权却相当宽泛,是暗中管天管地的架势。那些品阶更高的官员,反而被潘行雄当成了害人,挡箭的工具。世人不怕得罪君子,却怕得罪小人,他们自愿地向潘行雄靠拢,纵容他的压榨和利用,甚至以此自豪,糊里糊涂地形成诡谲的偏向。

    夏明杰道:“我爹和我哥,早想着要拿下掌管詹州贡丝的差使,詹州那边都疏通好了,潘行雄的奴才一听是覃城夏家,马上给我爹直接赶出去了。我爹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后,恨不得把我剁成肉丸子。”

    这么看,邳山兵营拒收奉家草料也是潘行雄的意思。奉远诚心里像被硬塞进一块石头,想起潘维安指示一帮傀儡言官在朝堂上围攻老师陈未的情形。

    黎民小家中几千斤的牧草生意也许算不得什么,大家国天下呢?被一群伪善,假公济私的人占领的朝堂,才令人深深忧心。

    而很快,奉远诚的心猛地一惊。潘行雄在哪里听闻到濯樱的琴技和美貌,专程去琏居看人,结果碰了壁。他会就此断念吗?还是没有死心?

    夏明杰道:“我看潘行雄不会再去琏居了,他在琏居留下坜阳潘氏的名号,已经成为笑柄,再去岂不是把脸面踩在脚底下?”

    奉远诚也这样想,可是,危险也没有消除。琏居一直是消息灵通的地方,比如濯樱就对他的情况非常了解,濯樱和林夫人大概都已经知道实情,她们怎么看呢?

    奉远诚安慰过夏明杰,又去琏居找濯樱。

    相处一段时间后,他对濯樱的日常安排记得很牢,那天濯樱没有外出的事务,应该待在房里谱曲练琴。

    心急急地赶到她的小院,奉远诚发现有些人在进出忙碌,他穿过去第一个看到阿琉,便问她们在忙什么?

    阿琉道:“她们在收拾东西,府台大人派人来请姐姐去詹州,明天一早就走。”

    奉远诚有点意外,隐约想到什么。

    他在琴室里找到濯樱,心里忽然又急又酸,她手里绕着琴丝,对他蓦然一笑道:“公子来得正好,我要去一次詹州,正想告知你呢。”

    奉远诚道:“别去。”

    濯樱眼中一闪一闪,将绕好的琴丝放进锦袋里,低声道:“不去也不行啊。”

    奉远诚道:“潘行雄人在詹州,府台大人请你过去也许正是他的意思。他不是良善,我怕府台大人无法护你周全。”

    濯樱的神情有些黯淡,轻叹道:“公子说得对,他并非良善,一旦受气便要报复。府台大人亲命来请,我如何能称病不去?就算是真病了,也要撑着去复命,这才是维护府台大人的本分。为了琏居,林夫人也不会同意我违抗他们。”

    奉远诚道:“我不能让你冒险,我想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