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这次前来问佛寺，是约了人的。
洛知粟遇见她的时候，与她一同的，还有两个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那两人看穿着家境应该不差，虽说没有沈氏这般的铺张，但到底是好料子搭着贵重首饰。
三人皆是穿着华贵，再配以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真真是物以类聚。
矮小的那个穿着一身绛紫的衣袍，额间配着宝石抹额，手上戴了玉镯还有一串珠子很小的佛珠。她瘦而黑，一脸的精明刻薄，那高高耸起的眉峰，仿佛时刻都能对着你说教一通。那样子，却是把不好相与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高壮的那个倒是生的白净，看着一身细腻的皮肉。只是看人时讨厌得紧，总喜欢沉着脸将人上上下下的扫视一番，然后侧过头与旁人说笑，只当是没见着你这么个人。不过这人笑起来时，倒是有些和蔼。
“哎呦呦，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竟是在寺中见到了燕王妃这般金贵的人物。”
沈氏她们一行三人正坐在一颗巨树下乘凉，石桌子石凳子，桌上摆着棋盘还有几叠小食，三碗茶水。周围一圈的丫鬟候着，又是打扇又是捏腿的。
沈氏手中执黑子，忙活着和洛知粟说话，那黑子便落在了棋盘上。
“当啷”一声，手执白子的老夫人皱了皱眉。她侧过头扫了洛知粟一眼，那本就高挑的眉扬起，像是要升到了天上去。
她有些不耐烦的清了清嗓子出声道：“老姐姐，你这子，可是落错了？”
沈氏没有理会她的话，自顾自的打量着洛知粟。她知道怎么样能让人难堪，含笑不语的将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那窥视的目光，会变成钝刀子，一刀一刀的割在身上。
曾几何时，燕为业的母亲也是那般打量她的。打量完后，姿态端庄的端着茶盏，轻笑一声，美得不可方物。就连沈氏自己也不知道，有了那般绝色的夫人，为何还会为一个农家女痴迷。
后来想了又想，猜测着，大户人家出来的那是闺秀，端庄优雅，最合时宜。可是，最合时宜的，却不是最合心意的。
她这段时间在府中称得上是春风得意，李氏被燕为业送去了苦若寺清修，这府里再没人能和她顶嘴。就连燕为业，也只知道避着她，他啊，没有他娘当年的半分锋芒。
她又一次握住了燕府。这一次，她再不会放手。
老妇人看她没反应，便由丫鬟扶着站起了身，瞥了瞥桌上的残局，随口说了一句，“今日乏了，咱改日再约吧。”
她说完就带着一群丫鬟走了，那些丫鬟个儿都比她高，将她围在中间，说不出的滑稽。倒是离得远了，才一脸怒容的啐上一句，“臭棋篓子。两老寡妇成日里不读书不下棋，只知拿那张老脸消遣小辈，不知羞的玩意儿。”
洛知粟也不在意，假笑着说，“燕老夫人近来可好？我看着是胖了些。也对，到了这把年纪，也无甚念想，只盼着吃好些，穿暖些。”
“牙尖嘴利的……”她说着又笑了，笑得不怀好意。“说起来也是，只盼着燕王妃也吃好穿暖。不然到时候新人进门，王妃可没地儿哭去。”
“老夫人说笑了，燕王妃能不能进人，知粟还是能做主的。”
“哎呀，”那胖妇人突然出声，掩嘴笑道，“这就是燕王那个男妻？说来也是惭愧得很呐，老身见识少，这还是头一回见男妻。”
沈氏笑着喝了口茶，拍了拍她的手表示认同，笑而不语。
“确实是见识少了。老夫人要是有点见识，就该叫上一声王妃。”洛知粟站的不算近，却可以看清那人脸上错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