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卿内心有些感慨,想着她与长思莫念这些年来的相处终究不是虚无的,只是慢慢地,她残存的神智也快要被身体和灵魂同时传来的痛苦而席卷击溃,于是她开始渐渐放空自己的思绪,连这些事情都不再去思考,而是微眯着双眼,看向一片苍茫的暗夜,以及离她越来越远的,那仿佛幻境一般的光明所在。
犹记得多年前她险些死在欧阳墨手里的那一次,那最后的时刻,她无比地渴望有人能救她,她的内心尽是对未知的死亡的恐惧和绝望,以及对欧阳墨如此残忍对待她的怨恨,还有对自己尚未实现的那些心愿而感到不甘,然而这一次她却什么都没想,也不再感到恐惧,岁月和经历的沉淀,让她变得勇敢豁达了些。
既然知道死亡无法避免,与其恐惧绝望还不如淡然以对,至少能让自己的死亡少一些痛苦不甘。
然而正当寻卿平静地等待着死亡,也发现自己快要坠入到云层边缘之时,突然一阵劈风斩浪的动静传了过来,寻卿朦胧之间也感觉到了,然而她的身体却是完全失去了控制,在坠落过程中也不可能回头去。
直至她的后背抵上了什么之后,她才在恍惚之间隐约意识到了些什么,于是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她强撑着的最后一丝防御也卸下了,随即她便失去了意识,在最后一刻她心想着,看来这回她是死不成了。
——
季辛并不知道寻卿此刻的境况,从茶馆出来之后,他和孟一都察觉到了欧阳曜派人在跟着他们,于是上了马车之后,他们花了些功夫才将人甩开,虽然不知道欧阳曜要打探的究竟是他还是欧阳晟,但如今还不是与欧阳曜直接对上的好时机,而且他也顾忌着欧阳曜当年对寻卿的那份心思,不欲与欧阳曜多作纠缠。
回到客栈之后,季辛才发现寻卿一直都没回来,不知道她避开欧阳曜之后去了哪里,虽说寻卿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江湖之中也没有多少人打得过她,但是季辛对她却还是无法轻易放心,因为不论她有多强,只要有哪怕一丝的她会遇到危险的可能,他都无法容忍,而且他知道今日她已经做了不少事了。
于是季辛不由地担忧起了寻卿会不会是遇上什么麻烦了,而且她今日已经与人交过手,若是再遇到了什么难免会不如从前那般气足,而且自从她之前救了徐邵樊回来之后,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就不大对劲,虽说他劝了几句,但难保她仍旧对之前的事情未曾释怀,于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遇上寻卿的事情,季辛难免会显得关心则乱,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寻卿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不断猜测着她这时候会去哪儿了,甚至想到了,寻卿或许是因为不想要回复他之前坦白出来的心意,所以才躲着他。
他越想越无法安心,当机立断派人出去找,欧阳晟的人他不好动,而且他也不够放心,一是他很清楚欧阳晟的手下是什么水准,二来若是欧阳晟的人露出了些什么被发现了,叫欧阳曜察觉到些什么也不大好。
虽说既然欧阳墨都知道了他们一行人的行踪特意设计了这许多,欧阳曜应当也会知道,但季辛却总觉得欧阳曜和欧阳墨之间,或许并不如外人看上去的那般夫妻和顺,所以欧阳曜也不一定了解欧阳墨的事情。
他虽对欧阳墨了解不多,但他还是与欧阳曜见过许多回的,心知欧阳曜是个还算有脑子但却心计不足的人,若不是欧阳曜身为最受宠爱的嫡长子,还有欧阳墨这个厉害的太子妃,以及算是他岳家的顾相的扶持,欧阳晟也不至于被打压这么多年,而且还一直只能选择隐忍不发,静待时机。
所以欧阳曜不可能有这样的手段和胆量,设计这么大的一个套子将欧阳晟和寿王都套进去,所以今日之事应当与欧阳曜关系不大,而且以他对欧阳曜的了解来说,欧阳曜向来自诩天之骄子,也正因如此对略显强势的欧阳墨隐隐地有几分不满,因此这样的事情,欧阳墨兴许也不会让欧阳曜知晓。
季辛赌的就是欧阳墨对欧阳曜有所隐瞒,因此他也不会主动让欧阳曜知晓他与欧阳晟的关系,以及今日发生了些什么,包括如今欧阳晟人也在青州的事情,否则若欧阳曜非要探望自己的亲弟弟,他拦是不拦?而且若是让欧阳曜确认了他一直留在欧阳晟身边,那岂不也是让欧阳曜确认了他就是圣医百炼手后人?
总之季辛并不打算冒险用欧阳晟的人在青州城内办事,于是他便吩咐孟一去联系青州明月阁分阁,孟一在明月阁中的身份还略比他透明一些,因此他也不必亲自前去,只要孟一去明月阁露个脸就行。
他在建立明月阁之事上费了不少的功夫,甚至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因此他对于明月阁办事的能力也很有信心,哪怕是欧阳曜的人有心在暗中监探,明月阁的人也能在对方毫无察觉之下完成他的指令。
而孟一将季辛的要求送到青州分阁之后,季辛也没有空坐着,虽然他十分挂心寻卿的去向,但他是如何也想不到寻卿这么会儿的功夫,便遭遇了此生最大的一次危机,正在生死的边缘游走。
因此季辛决定在等候消息的时候,先将正事处理一下,于是他便去找了欧阳晟,主要是与欧阳晟谈一谈今日遇到欧阳曜的事情,他们俩因为欧阳墨的毒害结成了万分牢固的同盟关系,也达成了共识,欧阳曜和欧阳墨夫妇二人,便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所以欧阳曜来青州这件事可大可小,必须要让欧阳晟有个准备。
在来青州之前,其实他们已经将徐邵樊被半道截杀之事理清了思绪,虽说欧阳墨突然将寿王牵扯进来,的确是他们没能预料到的,但好在他们决定跟在押送徐邵樊的车队后面回京,便已经做好了准备遇到任何的情况,而且还有寻卿的神来一笔,最后欧阳墨也没能成功截杀徐邵樊,所以他们的处境还不算太被动。
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更加让季辛清楚了欧阳墨此人的不简单之处,他之前费了不少力气,动用大量明月阁的人力才将欧阳晟身边的人全都调查清楚了,因为欧阳晟要想对抗欧阳墨和欧阳曜,便必然需要发展起自己的势力来,其中最关键的,便是他身边一定要有足够多可信的人,能够护住他并为他驱使。
不过欧阳晟身边的人不比明月阁的人,个个都是季辛精挑细选的,甚至不断地将少年人培养成有足够能力的手下,甚至许多让季辛不够放心驱使的,都会被他用药物给控制住,其实连明月阁许多人都不清楚,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雷霆手段,其实都是出自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翩翩公子季先生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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