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律简直像是强迫症搞出来的一样,连每一亩田地种子播种数量都规定好了,稻、麻每亩用二斗大半斗,粟、麦每亩一斗,黍子以及其他的主食,都定得明明白白,多半斗少半斗都不允许。
张良想了想,换了个问法:“田啬夫可有对你们说,这个法子能让田地多产粮食?”
农人愣了一下,不信,“娃子你说真的吗?能多产粮食咧?这只种一半,哪能多产粮食,它少了整整一半咧!”
蒙毅猛然紧皱眉头,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如利箭,几乎要将农人射穿。
秦的政策,从来不和普通民众解释他们为什么需要这么做,都是上面布置,你们下面照做就是。但是,此刻,蒙毅却突然感觉,这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张良却没有继续问下去了,他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没有多少见识的人,不清楚接下来要追问什么。
蒙毅倒是想接着问,但是他脑子就像是卷了毛线团,很想理清思路,却又怎么也握不住线条。
青霓瞧了张良一眼,没有戳穿他,开口问农人:“你不知缘由,心中不怨恨朝廷害你们少粮吗?”
农人甚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茫然问:“为什么要怨恨,朝廷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收成不好那也是老天不赏饭,和朝廷有什么关系?”
听完这对话,蒙毅躯体一震。
始皇帝亦是眼神微凝。
他们都不傻,有时候仅是陷入了一叶障目中,往往只需要有人轻轻一推,就能看破迷障。
蒙毅上前一步,“你是旧黔首?”
北方五月的天甚至还有凉意,鸟雀呼晴,夏风清爽,温柔地慰抚着农人赤|裸的胸膛。
田陇垒得高高,隔甽相望。始皇帝站在田边,瞧着朗朗蓝天下深苗的茁壮,刹那间,仿佛嗅到了金黄麦香。
农人都用上了代田法,今年必然有一个好收成。
随队的蒙毅亦是目光如炬,眸中闪动着欣喜,直到蚱蜢跳到这位上卿的靴头,他才猛然回神。回过神后也懒得去挥开蚱蜢,反而上前两步,问青霓:“国师,这种只种一半地的代田法,真的能让田地大丰收吗?”
他并非不信神女,只不过这方法于这个时代太匪夷所思,甚至没有先用一亩地试验过一年再推广,蒙毅总有些忐忑。
虽说有着骆越一年三熟的稻子补救,但到底还是让中原的农人白干了一年,于心不安。
“可以。”神女声音无比清淡,却依然能让人火热了内心,忍不住去信任她。
随着神女话音刚落,蒙毅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了笑容,他微微躬下腰身,就像是一根青竹直直地折腰,“多谢国师将此法授与农人。”
神女没有回应,玲珑剔静的双眸倒映着田苗,浮光掠了一层碎金在她眼中跳跃。
过了很久,“不必谢吾。”神女嗓音淡淡,“人是从来不会停止自己步伐的种族,日后自会有人族想出提升亩产的田法,吾不过是将此提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