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云岫倒吸口冷气,连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忙起身,打了帘子去找纱布和止血的膏药。
好在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强盗们瞧不上,也就没拿走。
伤口其实不深,可姜央生得白,一双手跟泼出去的奶似的,红痕嵌在上头,瞧着就格外吓人。云岫先折了一方干净的素帕,蘸些酒,轻轻压在姜央掌心,帮她清理伤口。
姜央身子骨一向不好,打小就离不得药,人养得格外娇。上月还着了风寒,发了高热,断断续续到今日,才将将好转。
云岫恐她受不了这疼,动作放得格外轻,时不时抬头留意她神情,脑中始终绷着根弦,只要姜央露出一点不适之状,她便立马停手。
可直到敷完药,绑好纱布,姜央脸上都无甚起伏。
一双眸子深静温和,定定望着莲花香炉上轻烟盘旋的轨迹,又像是透过那片烟雾,深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待最后一截香也燃尽,她才闭了闭眼,揉着额角,似叹非叹:“那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云岫正在整理药箱,闻言,手上失了轻重,打翻了药瓶。药膏溅了她满身,她也顾不上收拾,只拽着姜央的衣袖,急切追问:“为何?”
眼下是何境遇,她们都清楚。
姑娘虽没正式嫁入东宫,可到底担了三年太子妃的虚名,想完全撇清干系是不可能的。
杀与不杀,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这几天,外头要姑娘殉葬的呼声越来越高,她们在铜雀台都听到了一耳朵,朝堂怕是早就已经吵翻天了吧!倘若姑娘有个可靠的母家,替姑娘在前面说话,或许情况能好些,可偏偏……
垂在膝上的手虚虚拢起了拳,云岫倾身劝道:“左右已经走投无路,姑娘为何不去搏一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毕竟姑娘和陛下之间,跟别人不一样。当初要不是先太子瞎掺合,姑娘和陛下才该是、才该是……”
才该是一对啊!
云岫抿了唇,心头微哽,想把话说完,觑见姜央脸上的疲惫,又哑了声,沉吟良久,终是化作一声无望的叹:“可是不去找陛下,又能怎么办呢?”
姜央轻轻眨了眨眼,浓长卷翘的羽睫缓缓搭落,似雨蝶静栖花间,在眼睑扯开淡淡的弧影。本就苍白的脸色,又显出几分前途未卜的迷茫。
是啊,能怎么办?
这里是皇宫,是世间顶顶奢靡的去处,也是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虎口。头先,她有太子妃之尊,有家族倚仗,尚还举步维艰,眼下什么都没了,又该如何活下去?
莫说那群阉人,有时候,连她自己也瞧不起自己。信誓旦旦地说要寻姜家那群人报仇,可到头来,连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
沉默化开,屋里一片寂静,冻住了一样。风雪嘶吼声愈渐清晰,门窗被撞得“咣咣”响。雪霰从窗缝钻入,细小的一粒,停在姜央柔软的粉唇上,冰冰冷冷。
她下意识抿了抿,像被烫到似的,咬了唇,心尖一阵燥热难担。雪腮一点点染上柔艳的粉,灯影里瞧,宛如隔纱看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