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外赶来增援的娘家人越来越多,大约不下二百多人,人多势众把个衙门前挤得水泄不通。
而刘家骤然暴发,免不了父子变得傲慢目中无人,瞧不起穷亲戚,来往之人都是体面的大户,所以出了事亲戚不愿来,朋友自持身份也不愿来,两边人数高下立判。
差人忙着把两拨人马隔开,彼此之间叫骂之声不绝于耳,周家人占尽了上风。
此等案件用不着虞谦亲自审理,今日由二把手府丞和一个通判坐堂,相关证人都已经从别的地方带来。
徐灏闲来无事混迹在堂上的角落里瞧热闹,衙役收了他的好处也不管他。
刘公子请了位有名的讼师宋巧嘴,状子上写道:诉状监生刘元,系见任河北通州知州刘思孝子,诉为指命图财事:不幸娶刁恶周度女为妻,本妇素性不贤,忤逆悖论,不可悉数。
初六日因家事小嫌,手持利刃,要杀元对命。刘元因而躲避,随出大街撒泼。
邻居等劝证,妻自知理屈,无颜吊死,周度率领亲族合计二百余人蜂拥入家,将刘元痛殴几死,门窗器皿打毁无存,首饰衣服抢劫一空。
仍要诈财,反行刁告,鸣冤上诉。被诉:周度,周巴拉、周氏族棍二百余人。干证:邻居禹城先,高氏。
要说此案已经拖了好多天了,一般告状马上就要开堂审理,除非要取证或是别的缘故,比如官员病了。
而此案原来是刘公子担心打输了官司,暗地里找了周族一个贪财的泼皮周青。
周青三十多岁,论辈分还是周度的爷爷辈,周氏全族又厌恶他却也怕他。刘公子寻思拜托周青让周家罢手,许诺除了嫁妆外赔偿五百两银子,陪嫁的二十亩田地也原璧归赵。
但是他忘了周青是道上混的。最在乎一个脸面,当时说道:“你要讲和,就自己去和你岳父说,我虽见了银子就像苍蝇见血,可也不肯把自己的孙女卖钱使!想让我对不起冤死的孙女,休想。”
周青随即扬长而去,刘公子知道瞒不过爹娘,派了家人星夜前往通州报信,这边连续打点顺天府上上下下,是以相关官吏都帮着拖延时间。指点他找了阴阳先生以人命为由,故意留难,是以一拖就是七八天。
这些日子所见所闻,徐灏知道顺天府的贪腐行为已经到了很厉害的程度,由此可见地方的风气,所以说吏治难为,明朝何尝不是三权分立?其实无论制度再完善,最终依靠的只能是个人操守。
贪腐六十两银子剥皮处死,什么凌迟等刑罚五花八门。更要命的是会牵连全家人,即使如此也没能堵住贪赃枉法。
明朝都察院的御史们连帝王都敢骂,官员有点瑕疵就弹劾,太监也算官。提刑按察司,刑部都起着监督职能,还有遍天下的清流,徐灏想不出还能怎么去制定国法。难道换个名称和政治体制就好了?太深奥了。
此刻府丞方复突然间大发雷霆,怒道:“来人把阴阳先生重打四十大板,将负责此案的差人带上来。上夹棍。”
站在里面等着上堂的刘元脸都绿了,求助的瞪着胡德胜,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上来就偏袒一方?”
胡德胜不是很了解方复,说道:“你先不要着急,先等等再说。”
不提刘元急得跳脚,里面的方复义正言辞的道:“人命重情,出了票十多日,不拘人赴审,容凶犯到处寻情,你这两个奴才受了他多少钱?敢大胆卖法!”
两个外差跪在地上辩解道:“刘监生和小妾被周度父子纠集族人,打得伤重,这几日才养好了伤。再说那死去的夫人生前多有诡名,证人又去了外地,所以耽搁了投文,小的们岂敢受贿容情?现金枝关押在女监,刘监生因秀才身份,妻子乃是自尽,因此无需收押。”
方复说道:“且饶你们俩一顿夹棍,再敢违法就活活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