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做了蒙古军人,柳老爷却又崇尚名士风流,玩弓射箭一律不会,也懒于兵书战策,只爱舞文弄墨。后来通过贿赂逢迎、溜须拍马当上了千户将军,又整整当了十年某地的镇守使,军威不振,只以诗酒闻名。
元末时期,元朝大军屡屡失利,朝廷却普遍认为柳老爷徒有其表,不堪重用,所以从来没把他派到前线去打仗。
但也因此刘老爷四十岁以后官运每况愈下,中年得子,蒙古妻子因难产而死,给他留下了一个畸形儿子,大抵是对其背弃祖宗的报应。
妻子死了后,他一面四处寻花问柳,一面矢志不娶,行为更加的乖张。
眼见大元不行了,柳老爷摇身一变要率军起义,打算接应杀过来的红巾军,哪知他素来在军中没有威望,压根没人听他的。
为了保命,柳老爷只好灰溜溜的弃官而逃,所幸收刮来的民脂民膏都送回了老家,半路上又遇到了徐达率领的大军。
从此柳老爷因前朝劣迹,彻底绝迹仕途,偏偏他又自命不凡,隐居在老家时深恨自己怀才不遇,而怀才不遇必然愤世嫉俗,愤世嫉俗了便会产生不满情绪,秘密结交形形色色的各路对大明不满的人。
洪武六年,他被遁入草原的蒙元朝廷委派担任兵部尚书的空衔,命他招兵买马抗明,起初还积极的筹备,奈何大明日益坐稳了江山,元朝则被打得奄奄一息,再也没人跑来给他送银两了,不久愤而不干。
他见独子虽说驼背可非常的精明,精打计算坑蒙村里人,把个家业打理的风生水起,很满意,也担心被官府捉拿,索性离群索居,常年隐居在十里地之外这个夹着竹篱的花园小院里。
七十岁的老人,也没心思豢养美女了,连个小妾都没有,身边只有几个下人,也因为二十多年的隐居生活,像杨鲤等绿林好汉都不知他的底细,没人惦记。
青堂瓦舍,房前屋后花树葱茏。院中央有一架浓荫覆盖的藤萝。柳老爷每天日上三竿了才起床,无精打采地到田野河边散散步,吃过中饭,又躺下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近黄昏,遂衣冠不整的到河边垂钓,混到了晚上,独自在院子里踏着月光,绕着树木和篱笆踱步冥思。
虽然月光如水,晚风习习,河上吹来清凉的水汽。已到暮年的柳老爷却只感到胸膛燥热,又烦闷又空虚又无聊,他近年来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能下注追随燕王,生生耽误了千载难逢的良机。
而大元似乎也没了指望,柳老爷更加的郁闷加惆怅了。
徐灏步行来到了这个藏庐居,门口,有一颗百年垂柳,三步之外便是河岸的陡坡。柳荫下。一张石桌,几只石墩,有一位二十岁的姑娘正在读书。
她上身穿着青绸小袄,下身一条湘绣百褶裙。脚下一双绣鞋,头戴一顶白狐皮的圆帽,两条白狐尾垂下来。一张鸭蛋脸儿,春水汪汪的大眼睛。樱红的嘴唇浮漾着一抹浅笑。
徐灏默默观察着对方,女子全神贯注,完全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
如果不是从柳少爷的嘴里逼问出来。谁又能知道眼前宛若江南女子的漂亮姑娘还有个蒙古名字,叫塔娜呢?蒙古语的意思是龙珠,竟然是忽必烈的血脉。
当年在蒙古草原上,风度翩翩的柳老爷有幸娶了元朝皇族众多公主中的一个,一跃成了所谓的金刀驸马。
徐灏走上前去,轻轻唤道:“柳姑娘。”
女子惊讶地抬起头,望着陌生的俊逸青年,目光迷惘的问道:“你,你是?”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衰。可惜不是儿童相见不相识,但我也是客从远方来。”徐灏含笑说道。
“哦。”柳姑娘一声惊呼,这才想起了男女有别,磕磕巴巴的道:“我,我要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