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二,邬夜春打扮的珠围翠绕,一身富贵,跟随了四房家人媳妇,四个丫鬟,坐着轿子来拜见爹妈。徐海也鲜衣肥马,被家人们簇拥着而来。
在外宅等了好半天,邬斯文才缓缓出来相见,神色间就好似先生见了徒弟一样,脸上毫无一丝笑容。
徐海老大不自在,他应酬惯了外事,人也变得圆滑机灵,最讨厌的就是腐儒了,油盐不进而且最固执,纯粹茅坑里的石头。
唯唯诺诺的好一会儿,随后去见丈母娘,邬太太满口叫着姑爷,带他极为亲热,徐海露出了笑容。
中午分为内外两桌,外桌是邬斯文和族中兄弟作陪,别的话啥也不说,来回盘问徐海的学问,那意思是没有秀才身份,哪怕是权贵子弟也不配做人。
这时候邬斯文突然乐了,原来他真正的学问不咋地,但是在女婿面前相当于高不可攀的名儒,以往谁都不愿搭理他,远远就跑开,对着下人讲文又没意义,女婿半个书生不敢躲开,心中大叫“妙,妙,妙啊!”饭后拉着徐海开始讲解孟子。
从此早上中午晚间,不停的讲论文章,张口之乎者也,闭口圣人之言,把徐海给恶心透了。
仅仅在邬家住了两天,徐海死活要媳妇回家,邬太太哪里肯依?强留了两天。
临行前,晕头晕脑的徐海接过老丈人苦心做出的文字八十篇,要送给他做密本,希望能考中秀才。
如果是刚刚穿越来的徐灏得到了这东西,绝对会视为至宝,简直就是一本秀才秘籍,各种文字上的诀窍和大篇幅的心得体验,以及如何对付主考官和猜题大全等等,若要能融会贯通的话,在认真的学上三年四书五经,考中秀才的几率大约能在百分之四十左右。
其实不是邬斯文的结晶,而是整个江南士林的心血,也是邬家有钱,要不然邬斯文怎么能考上秀才呢。
所以在邬斯文看来绝对是天大的人情,非女婿,外人想要一篇休想,可在无意科举的徐海看来,还不如个响屁。
过了几天,大太太王氏办堂会邀请亲友,徐海也将老丈人请来。谁知邬斯文只看了两折戏,拉着女婿论起文来。
他的意思是要在众宾客面前,借女婿卖弄自己也是个大学问人,赶巧徐灏倒霉的去了,毕竟邬斯文算是他的门下。
这下可惨了,邬斯文将徐灏赞不绝口,口口声声文曲星再世,能和解缙杨士奇比肩的名士。闹得徐灏哭笑不得。问题是他和邬斯文没少在一块儿喝酒,二人似乎熟悉的不得了,结果大家伙都看傻了,徐灏脸色通红,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死。
邬斯文对女婿说道:“徐先生的学问比我还大,你须虚心请教,则会受益良多。”
时间久了,大家伙也看出他是个书呆子,纷纷暗笑徐三爷真是能人所不能,连酸儒也能凑到一起去。
邬夜春在屏风后急得要死。就见父亲拼命的和徐家主心骨讨论文章,而三哥渐渐露出不耐之色,唯恐太太生气,命人过去请了三次四。
可是邬斯文嘴上答应,屁股纹丝不动,皆因他见所有人都不停的看他,越发的得意起来。
徐灏没办法只好请他去书房,卖弄才学的邬斯文哪里肯走?众目睽睽之下,徐灏也不好避开。生平第一次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心中苦笑不已,看来自己对婚事袖手旁观,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打定主意舍命陪君子。徐灏激起了性子,干脆耐心听着邬斯文布道,就见邬斯文一个个滔滔不绝,徐灏端正坐着侧耳聆听。亲朋好友都暗暗佩服,不怪徐老三能成大气候,光这份耐心就堪称能人所不能。
不时有受不了明朝唐僧的客人跑了。一直讲到了二更天,宾客们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做了鸟兽散。
身居高位这些多年,徐灏的养气功夫不是说笑的,竟硬生生的坐了一整天,还是邬斯文说的头晕眼花,起身说道:“天色晚了,弟要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