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抱着鼻青脸肿的儿子,心疼万分,却不但不敢计较,反而得对着主人家反复的陪着不是。
打了人的少爷们一副天经地义的洋洋得意,丝毫没有半点的内疚,其他人也对此视为理所当然。
说实话如果站在穷人的角度上,为富不仁的少爷们欺负一个苦孩子,实在是令人义愤填膺,似乎又是富人欺负穷人的经典案例,但作为弱者就可以偷偷闯入人家内宅嘛?何况还是已经懂得不该如此的半大孩子。
倒是石老爷呵斥了儿子们几句,责备他们不该动手打小孩子,这也是人之常情,又对着胡氏说了声抱歉。毕竟强势霸道的人是少数,尤其是得势不饶人的那种。
五姨太自觉丢了脸,见孩子的伤不重,没好气的道:“快回去,真是的,乡下人没见识,明明嘱咐过了,幸亏没有偷东西。”
自此以后,胡长儿开始学会了思考,想了些从未想过的事情。首先,为什么自己没有好东西吃,没有好房子住,没有好衣服穿,答案很简单,因为自己是穷人。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胡长儿已经懂得所谓穷富的意义了,这答案无疑令他很沮丧,即使他有信心长大了让母亲也过上石家人的生活,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小小年纪的他也不懂得,长大了要怎么才能成为富人。按照他的理论,没东西吃可以去人家的田地里偷,那么是不是可以偷富人家的钱呢?庙会上说书人讲的故事里,不都是走投无路的好汉杀富济贫么?
晚上,一间灯光灰暗的小屋子里,胡氏坐在炕边把儿子抱了起来,“儿啊,为啥不想吃饭呢?乖,把这碗粥吃了。”
“娘,我不饿。”
“心里不好过吗?”
“一点也不。”
这间屋子虽说是石家最小的房间,但也比胡家两间房屋合在一起还要大。
第二天,身体结实的胡长儿就下了地,三天来的生活一切都是崭新的,光怪陆离的,他见识了一摇一晃的钟表,大大的光可鉴人的镜子,养花的瓶子,墙上挂着的美人图,床上围着的绣花的大东西,不知道那叫做绣床和帐子,好看的花被窝那四个大花柜是两个红木头做的,还有嵌着些白石头片的架子,架子上摆着小锅,小缸儿,小碟儿,等等等等。
每天他蹲在墙根底下,羡慕的看着服装体面的男女走动,不知母亲在里面做些什么工作,每当某个少爷仰着头出来时,都会带着胜利的表情,目光轻蔑看他一眼。
他深深的懂得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没有钱,有了钱,那自己也可以买大宅子,会有许多许多的下人,穿好看的衣服,吃最好吃的饭菜,一如石家。
夜晚,胡氏嘱咐他好好睡觉,起身进内宅去值夜。
胡长儿此刻镇定沉着不像一个小孩子的眼了,悄悄跟随母亲穿过一条过道和两个院落,来到了五姨太太的房门前。
在路上也碰见了几个人,但他像个小黑影儿一样,偷偷地闪了过去,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五姨太太住的是三间花厅,两明一暗,暗间就是她的卧室。胡长儿先站在门外探头向里一看,静悄悄的没有人影。
母亲好像在院子左边那间小厢房里同另一个老妈子说话,同时前面明亮的大厅中传出来笑语声,以及哗啦哗啦的动静,他记得母亲提到过,那是一种叫做麻将的东西,能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犹豫了一会儿,他终于毅然跨过了门槛,左手那面大穿衣镜照出了他的全影,卧室挂着麒麟送子的红湖绸的门帘,从旁边的门帘缝隙,他看见了五姨太太正和三个妇人坐了一圈。
扭过头来,胡长儿目光敏锐的射向卧室里床左边的红木橱柜,那里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首饰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