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阮筱朦和阮初胭一样,以为太子的死,是受她牵连。
她始终想不通,所谓虎毒不食子,皇帝何以狠心到为了杀她,不惜搭上太子的性命?
就在前些日子,阮筱朦得知阮襄中了毒。阮襄比太子聪明,他之所以颓废、消沉、痛苦成那个样儿,一半是因为活不成了,另一半是因为,他猜到了想让他死的人是谁。
首先能把毒放在他的饮食里,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次,太医们就算再无能,也不可能连一个能看出些蹊跷之处的都没有。那结论只能是,想要他命的人在宫中可以一手遮天。
阮筱朦也想到了这点,她命人悄悄盘查了阮襄身边的人和东西,最后,她发现了一个精致的青瓷瓶。那是御赐之物,当初曾盛着边境泉水酿的美酒,如今酒喝完了,瓶子还被珍藏着。在瓶子里,苏亭之提取到了残余的毒。
她不能断定,在酒中下毒,是皇帝的本意,还是中途被人做了手脚。然而,一而再,再而三,当阮初胭也差点死在箭下,阮筱朦肯定,这一定不是巧合。
“之前,我怎么也打探不到你们的行踪,可这次,你们前往落石坡的消息精准地传到了我这里。现在想想,他是拿你们当幌子,吸引我的注意力,好让他趁机转移。另外,他想借我的手,除掉你。”
阮初胭仍然很难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她问:“那真的父皇在哪里?”
阮筱朦未答,余光瞟见楚蓦蹙着眉,眸色黯淡。相信他也猜到了,那人既然要借用阮岱崇的身份,瞒天过海,当然不能留着另一个自己活在这世上,随时都是威胁。真的阮岱崇,只怕早在登基前就被人取代了。
阮筱朦曾经无数次地困惑,为何平庸的叔叔当了皇帝就像换了一个人,变得精于算计,深不可测?原主总以为,他从前的平庸是装的,为了扮猪吃老虎,却从没想过,这个人是真的被换掉了。
新帝登基后,他疏远皇后,即便临幸后宫,也只去新入宫的嫔妃处过夜。其实他不是喜新厌旧那么简单,他想避开最了解阮岱崇的人,以免露出马脚。
此时,石骏领着手下,押了个妇人过来。
他说:“这人想跑,被拿住了,你们猜猜,她是谁?”
那妇人一身粗布衣衫,头发十分凌乱,几缕发丝垂下来,挡了半边脸。其实,刚才阮筱朦就注意过她,当时心中便有些奇怪,皇帝逃难只带要紧的人,就算是下人,也是贴身伺候的。而她,衣着打扮太破落了些,这是越想低调,反而弄得越是打眼。
她熬不住几人凌厉的目光,缓缓抬起脸来,原来竟是温皇后。
阮初胭见不得母亲如此狼狈的模样,叫了声“母后”,上前去搀她。阮筱朦嗤笑,瞧温皇后这样子,可是没打算管女儿,准备独自逃命去的。
“筱朦啊,你小的时候,婶娘就最疼你了。”温皇后挤出那副最假,最让人厌恶的笑容,“婶娘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这一路已是吃了不少苦头。你就让我们母女俩住在一处吧,给间干净宽敞些的屋子,我不想去和那些狐媚子关在一起……”
阮筱朦扭头就走,走前朝着阮初胭那边抬了抬下巴:“她可以,你不行。来人,押下去。”
这女人伪善的嘴脸,她一刻也看不下去。当初,父皇尸骨未寒,温皇后一朝执掌凤印便开始对阮筱朦颐指气使,作威作福。在她的心中,那绝不是什么和蔼慈祥的长辈,而是个贪恋权势财富的恶魔。
楚蓦毫不犹豫地跟着阮筱朦离开,温皇后骂骂咧咧地冲着她后背扔石块,楚蓦瞟眼看见,不过抬手挥了挥衣袖,那石块便灰溜溜地滚落在一旁。
温皇后又伏在地上哭嚎着骂楚蓦,说他有负皇恩,是个白眼狼。阮初胭神色惨淡地扯了扯她的袖口:“您别再说了。”
如果做皇帝的人根本不是阮岱崇,那么,皇恩与她们娘俩有何关系?闹了半天,她终于明白,阮筱朦才是货真价实的公主,而自己不是,她只是个笑话。
阮筱朦悠悠回头,目光横扫,她看见温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带着恶毒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