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安没来之前,谢慎宜身体里的这个“虫子”,用了一早晨时间弄清楚了发生何事。

    他战败身亡,并未坠入阿鼻地狱,反是回到七年之前自己二十岁的身体里。

    可他还不是他自己,他只是自己身体里手指大小、非血非肉非气、自己也不晓得是什么的一团东西。

    他可以看到感知到外界的一切,也可以感知到这具身体的一切,包括七年前的自己的心声。可外界和七年前的自己察觉不到他。只有他用力动的时候,可以使这具身体的血肉颤动乃至疼痛。

    是上苍眷顾吗,让自己可以回到七年前,回到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可是又为何让自己变成这什么都做不了的样子。他天生神武异于常人,又是自幼手掌大权,实在痛恨极了这毫无力量无计可施的感觉。

    直到萧如安出现在他面前,他所有的烦闷烟消云散,唯只想感谢上苍。

    死生相隔数年,他终于又见到了她,他的结发妻子。

    她还活着,不是那闷死棺中的扭曲枯骨。

    前一世,在萧如安嫁给他仅仅三个月后,他被构陷谋反入狱。萧如安为了救他,百般无计之下,一头撞死在御门之上,震动朝野,才为他换来了一丝生机。

    实则萧如安是想假死脱身的。她是医者,她有能闭气的药。她想骗过世人后脱身与他团聚,不曾想有黄雀在后,在她棺材上钉入了三十二枚长钉,钉死了她所有生机。

    直到现在,想起她在棺中,身挂腐肉指成利爪的模样,他仍痛的浑身颤抖——如果他还有身体的话。

    她那时该是多么绝望,多么痛苦。她定是后悔极了嫁给他吧。

    那之后,纵然他杀光了所有害他们的人,纵然他与天下为敌,可终究,她再不能活过来,唤他一声十二郎。

    而今,二十七岁的谢慎宜贪婪地看着萧如安鲜活的眉眼,发誓绝不能让那一切重演。

    ……

    萧如安把谢慎宜按倒在椅子上,弯腰凑近他细看。平时略显呆冷的双目,此时熠熠放光夺人心魄。沾染了药香的微甜气息,分明淡薄几不可闻,然对于近在咫尺的热血男儿而言,这气息充斥他的整个感官世界,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谢慎宜不禁将身体后倾再后倾,想尽量远离萧如安。

    然他身体里的“虫子”,却一再跃动,想离萧如安近一点,再近一点。他唯恨不能钻到脑子里,立时告诉他面前是他一生挚爱、他该抱紧她再不松手——他现在的确没法钻到脑子里,他只能在脖子以下的躯体里游动。

    “真的会动啊。”萧如安惊奇地看着那颤动的肌肤。除了颤动之外,男子的肌肤紧实平滑,没有任何淤青伤痕之类的异常。萧如安上手按了按,只觉硬邦邦如石头一般。

    “虫子”欢喜雀跃:又碰到小软了!

    萧如安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细按,并对谢慎宜道:“十二郎你放松些,肌肉崩太紧了,我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谢慎宜紧紧咬住了牙,他的心声层层荡荡涌向“虫子”:小软的手好软,不是,男女有别,小软你这样不太合适。可是小软都没不好意思自己先不好意思会让她不好意思的……

    原来那时候的自己这么别扭么。“虫子”又是气恼又是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