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昭闻言,神色愕然,久久不语,青年公子亦是哭笑不得!
这个时候,外间的喧哗嘈杂之音突然大了许多,循声望去,但见一艘挂了妙乐坊牌号的画舫二层平台出现了一位女子。
女子身姿颀长,体态纤浓合度,乌黑柔顺的青丝盘成云髻,白玉也似的脸上挂了一张雪白面纱,双眸清澈明亮,卷翘纤长的睫毛,愈发显出一泓秋水,潋滟动人,左眼斜下方的一粒红痣,更是平添了三分艳色,欺霜赛雪的双手怀抱一张细颈圆底的五弦琵琶,琵琶上嵌梅花一本,老干疏花,极具意韵,予人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
裙摆拖曳在丝绒地毯上,女子亭亭玉立,恰如一株在孤峰之巅幽然绽放的高洁雪梅,又似九天之上不沾人间烟火的皎皎明月!
如此摄人风姿,把四周歌妓衬得黯淡无色,更让人想要摘下她的面纱,一睹玉容全貌,无怪乎会惹来满场惊叹了。
女子盈盈一礼,不言不语,没有通报姓名,玉手慢慢抚上丝弦,轻拂慢挑,柔润舒缓,和谐流畅的曲调自她指间流泻而出!
面纱下的檀口轻启,女子轻轻哼唱,嗓音空灵,清冷如山泉流淌,配合琵琶曲音,把人从喧闹的俗世带入了世外仙境,心境不自觉的安宁,祥和。
青年公子露出一丝异色,问道:“小哥儿,你可知道这位姑娘姓甚名谁?”
微微回过了神,孔昭不疑有他,只道这位青年公子为女子风姿倾倒,故而才有此一问。
“真巧,公子若是问了旁人,或许还真不知道,我却是知道此女芳名,她复姓百里,名娥皇,名字倒是跟南朝一位周姓皇后相同,原是当朝御史之女,数月前,朝堂上出了件大事儿,这位百里御史不幸卷入其中,掉了脑袋,家中男丁流放边疆,妻女则打入了教坊司,这位自小养在深闺之中的百里姑娘同样未能幸免于难,妈妈上下打点疏通,才把她收入了妙月坊,意欲让她在这次百花盛会之上夺魁。”
妙月坊之中,上等的清伶红牌皆有一座独立院落,衣食起居全由丫鬟婆子打理照顾,不比寻常权贵人家的小姐逊色。
这位百里姑娘一入妙月坊,便是这般待遇。
孔昭还曾让管事叫去帮百里姑娘安置过家设,做些体力活计,于廊下远远望见了一眼,饶是他瞧惯了脂粉颜色,见了这位气质清冷出尘的女子,亦不由觉得惊艳万分,至今记忆犹新!
青年公子喃喃道:“百里娥皇么,当真是一个好名字。”
宋知书听得如痴如醉,怅然轻叹道:“确实是个好名字,名字美,人更美,如此美玉佳人,却沦落风尘,当真是可叹,可惜。”
眼见宋知书发出自己曾有过的感慨,孔昭亦是叹道:“小公子所言极是呢,奈何世事无常,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终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