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以前,周一凡会劈头盖脸骂过去,奈何这是他曾经拥有过的气势,他尽量克制地说:“晚饭还早,我不吃。你想吃啥就吃点啥。”
徐飞看着人高马大的,心思却特别细腻,别人的一举一动他都能品出些东西来,更别说周一凡皱着眉头满脸不爽的样子。但这让徐飞有点懵,眼前的人怎么莫名其妙就生气了,排除种种可能后,他把原因落那条围巾上。于是他陷入了某种猜想:也许李先生只是装装样子,我却真把围巾拿了过来……
徐飞沉默地扯下围巾,还给周一凡,见对方低头盯着手机没理他,他吱声说了个“给”。
周一凡接过围巾扔在杂草上,脸上的表情更不耐烦了,甚至带着怒气说:“你他妈怎么还不滚?”
被下驱除令后,徐飞呆愣了会儿,在飘过来的烟味中回过神来。他明明没做错什么,却没勇气抬头看周一凡,反而连说两声“对不起”,最后拔腿就跑,一溜烟地消失在田埂中。
本来王丽云的出现已经让周一凡够郁闷的了,现在徐飞又突然道歉,像是他欺负小孩似的。他更搞不懂这个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不就是回避下吗?有这么难吗?
周一凡实在没心思查资料了,直接关机,围巾都没拿揣着一肚子气回去了。
俗话说作为一个老板,除了心狠手辣以外,人尽其才也是必备技能之一。
回去后,周一凡深刻反省了自己的矫情,并认识到徐飞对他在翻身之路上的重要性。
说白了以他目前的状况,也就这没爹没妈,心思单纯的愣头青愿意被他剥削了,只要他哄着点画几个饼,虽做不到百分百压榨,但百分之九十九还是可以的。就像他当初成立公司那样,趁着刚进来的新人还年轻,还没学到老员工那一身臭毛病,得抓紧时间最大程度地榨取他们的剩余价值。
周一凡还是当年那个周总,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只不过变得一穷二白。隔日,他手里拎着两个肉包子、心里兜着张大饼去拜访徐飞。
周一凡发现徐母尸体的那天,他没进徐飞屋里,一直在外面张望。今天他踏进这座瓦房后着实震惊了,家徒四壁已经无法形容这家子的穷困。放眼望去,唯一能说明徐飞是生在文明社会的东西就是那座用红砖砌成的灶台。
用木板拼凑成的桌子上摆着遗照,徐飞正在清理香炉里的灰,重新上香。这个香炉还是那天王丽云带来的。
徐飞的余光瞥见站在角落的周一凡,他本想不动声色,继续做自己的事,生怕又招惹了这个脾气古怪的男人。不过,周一凡微微上翘的嘴角透着常人无法抗拒的温柔,徐飞只要看一眼,脸上那股酷劲儿就动摇了,他上好香后又忍不住回头望了眼,问:“你怎么来了?”
周一凡笑着拎起袋子,边递过去边说:“早饭吃了吗?”说着瞟了眼冷冰冰的灶台,“还没生火吧,我就猜你没吃呢,所以给你带了俩肉包。”
经历了围巾事件后,徐飞可不敢随便接他递来的东西,他赶紧摇头说:“不用了,我正准备煮粥。”说完他挽起袖子,找来一把斧头开始在灶台后劈柴。
周一凡算是长见识了,煮粥还得从劈柴开始,这小子怎么不干脆去稻田里收稻米呢?他心里急得很,按照这进度什么时候才能谈正事。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周总深知如何让一个员工为他卖命赚钱还乐在其中,秘诀是必须走进员工的心里。于是他放下包子,收敛急躁的心情,问道:“米在哪?我先帮你洗。”
徐飞指了下屋里一个没门的小房间,“在那,黄色麻袋那个。”
知道了米在哪,周一凡仍站在麻袋前束手无策,因为找不到淘米篓子,他又问:“没盆吗?用什么洗啊?”
“袋里有个小碗,直接舀出来放锅里,在锅里过遍水就可以了。”
在A市的纸醉金迷中浸泡了十几年的周一凡,早忘了该怎么用土灶,面对这个能装下半头猪的大铁锅他束手无策——该放多少米?多少水呢?这是他头一次感到讨好员工也是件苦差事。
徐飞虽然在劈柴,但眼神压根没离开过周一凡,他看出了对方的窘迫,于是捡起劈好的木柴走到周一凡身边,说:“这里我来吧,能麻烦您去生火吗?”
“不麻烦,”周一凡积极地说,还把肉包子拿过来,“包子凉了,放锅上蒸一蒸,不吃多浪费啊。”